陈裕年的办公室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他陷在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的雪茄燃到了尽头，烟灰簌簌落在深色西裤上也浑然不觉。
刚刚挂断给杨乐天的电话，听筒里那股压抑不住的激动和感激，还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他勾起嘴角笑了笑，指尖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里满是志在必得的从容。
这通电话打得正是时候。杨乐天在子公司憋了这么多年，一身本事没处使，如今给他个集团财务总监的位置，再点破是自己力荐的，这份知遇之恩，足够让那小子往后对自己死心塌地。
陈裕年捻灭雪茄，心里明镜似的——李振东那家伙总说“做事先做人”，可在这商场上，光靠真心哪能行？
人心是要“买”的，用机会当饵，用恩情作线，才能把人牢牢拴在自己船上。
他想起前几天董事会上，李振东提议要把林美娟调去行政部，当时那副护着自家老婆的模样，真是看得他心里发笑。
论起笼络人心，李振东差得远呢。就说那个秘书小陈，年轻机灵，在董事长身边耳濡目染，手里握着多少信息？
还有几个部门经理，表面上对李振东毕恭毕敬，暗地里早对他“任人唯亲”的做法颇有微词。
这些人，都是可以争取的棋子。
陈裕年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车水马龙。
玻璃映出他西装革履的身影，也映出眼底深藏的野心。
杨乐天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就得从李振东身边的人下手了。
他想象着那些人陆续投靠过来的场景，想象着自己在会议室里一呼百应的样子，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
谁说只有董事长才能掌大权？他陈裕年跟着李振东打天下，论资历论手段，哪点比他差？
当年如同手足的兄弟说的“有福同享”，到了这一步，谁还甘心只做个副手？陈裕年指尖在玻璃上轻轻划过，映出的人影仿佛已经坐上了那把象征最高权力的办公椅。
至于兄弟情分？他轻笑一声。在绝对的利益面前，那点情谊就像窗上的薄霜，看着晶莹，太阳一出来，自然就化了。
傍晚六点半，楼道里传来熟悉的钥匙转动声，杨乐天推开家门时，一股饭菜的香气正从厨房飘出来。
他脱鞋的动作带着几分疲惫，却在看到客厅里散落的婴儿玩具时，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老婆，我回来啦！”他扬声喊道，将公文包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回来啦？”厨房门口探出头的妻子系着碎花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红烧排骨刚收汁，再等两分钟就能开饭，快去洗手。”
杨乐天应着，目光在客厅里扫了一圈：“楠楠今天乖不乖？没闹你吧？”
话音刚落，客厅的爬行垫那边就传来“咿呀”的声音。
一周岁的女儿楠楠正扶着沙发边，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往前挪，圆乎乎的脸蛋上沾着点饼干屑，看见杨乐天就张开胳膊，嘴里发出含混的“爸…爸…”
“哟，我们楠楠来接爸爸啦？”杨乐天立刻弯下腰，张开双臂，“快来让爸爸抱抱，今天有没有想爸爸呀？”
楠楠跌跌撞撞扑进他怀里，小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领。
杨乐天抱着女儿转了个圈，鼻尖蹭着她的头发，闻着那股淡淡的奶香味，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快让爸爸看看，今天是不是又长本事了？”妻子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看着父女俩笑，“上午还不肯好好吃辅食，这会儿见了你倒精神了。”
杨乐天捏了捏女儿的小脸蛋，在她额头亲了口才把她放回地上：“爸爸先去洗手，马上陪楠楠玩。”
晚餐的餐桌摆在客厅靠窗的位置，暖黄的灯光洒在三个人身上。
楠楠坐在宝宝椅里，手里抓着一小块蒸南瓜啃得正香，嘴角沾得黄黄的。
杨乐天一边给妻子夹了块排骨，一边扒拉着米饭，忽然放下筷子，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老婆，跟你说个好事——我被调到总部做财务总监了。”
妻子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笑起来：“真的？那太好了！我就说上次你们部门评优给你评了个‘年度骨干’，公司肯定是看重你的。”
“你猜为啥是我？”杨乐天故意卖关子，看着妻子的眼睛，“不是因为我业绩最好，是陈副总推荐的。”
“陈总？”妻子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下，“就是那个管着市场部和运营部的陈副总？你们平时交集不多吧，他怎么会推荐你？”
“我也纳闷呢。”杨乐天舀了勺汤，“今天他突然找我谈话，说觉得我做事稳重，还说总部缺个能镇住场子的财务负责人。我琢磨着，八成是想拉我进他那边。”
妻子沉默了几秒，给楠楠擦了擦嘴角：“职场里的人情债最难还。他这么帮你，肯定是有所图的。你到了新岗位，可得当心点，别傻乎乎地站队，两边都别得罪。”
“我知道。”杨乐天点头，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我打算先稳住，平时多观察，不轻易表态。毕竟这机会难得，要是搞砸了，咱们这小家的日子可就……”
“别想那么多。”妻子握住他的手，指尖带着刚洗完菜的微凉，“你踏实做事就行，家里有我呢。楠楠，你说对不对？”
她低头逗着宝宝椅里的女儿，拿起楠楠的小手晃了晃：“来，跟爸爸说‘工作顺利，步步高升’！”
楠楠似懂非懂，咯咯笑着拍起手，小嘴里发出一串欢快的咿呀声。
杨乐天看着妻女的笑脸，心里的那点顾虑忽然淡了许多。
窗外的夜色渐浓，餐桌旁的灯光却暖得像一汪春水，将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地板上叠成温馨的一团。
杨乐天把最后一口汤喝进肚里时，满脑子还想着新岗位的工作规划，丝毫没察觉到，自己刚接下的这份“馅饼”，正悄无声息地在脚下织起一张看不见的网。
他不知道，财务总监的办公室门一旦推开，迎来的不仅是更高的薪水和头衔，还有总部各派系明里暗里的角力——那些在会议纪要里隐去的争执，在茶水间流传的闲话，在签字栏旁藏着的深意，都将随着他的入座，一点点缠上他的生活。
更想不到的是，这份变动会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连带着家里的节奏也将被打乱。
而此时的陈裕年，正坐在自家书房的真皮沙发里，指尖夹着的雪茄燃着暗红的火点。
他刚挂了给人事总监的电话，确认杨乐天的任命流程已走完最后一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杨乐天……”他对着空荡的房间轻念这个名字，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规律的节奏，“踏实，能干，最重要的是——家里有老婆孩子要养，软肋够软。”
他拿起桌上的相框，里面是公司年会时的合影，角落里的杨乐天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笑得有些拘谨。
陈裕年用指腹摩挲着照片里的人：“推荐你上位，可不是白给的情分。财务部那块肥肉，总得有人帮我盯着；至于那些不方便走明账的‘支出’……”他嗤笑一声，将相框放回原位，“一个要养家、想往上爬的人，总会知道该怎么选。”
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拿起手机，翻到与杨乐天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还停留在白天的“感谢陈总提携”。
他弹了弹烟灰，眼神里带着笃定。他太清楚了，职场里没有无缘无故的提拔，每一份“看重”背后，都标好了价码。
而杨乐天，很快就会明白这价码到底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