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白那句二叔养你带着久违的暖意。
他看着二叔眼中真切的疼惜，又想起两个三叔，无论哪个，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算计，都让他难过。
“二叔，”吴邪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不是养不养我的问题。是我不配再去找小哥了。”
吴二白眉头紧锁，刚要开口，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吴三省或者说解连环？
又或者此刻是谁已经不重要了，他带着一身戾气闯了进来，脸色铁青。
“不找了！吴邪你脑子被解雨晨那小子灌水了？
没有张起灵，张家古楼就是死地！
我们几十年的布局，你爷爷的心血……”
“爷爷的心血？”吴邪猛地抬起头，眼眶发红，里面不再是迷茫，而是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愤怒。
“爷爷的心血就是一代代算计张家人，把他们当钥匙、当盾牌、当牺牲品？！
爷爷的心血就是让你们，让你们所有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长生梦，把良心都喂了狗？！
小花说得对，你们谁敢站出来说长生？谁敢！你们只敢躲在暗处，用别人的命去填你们的贪念！”
“放肆！”吴三省怒极，扬手就要打。
吴二白快速起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冰冷。
“老三！够了！小邪说得哪句不是实话？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为了那点东西，连亲侄子都要打？
你疯了吗？”
“二哥！你也要跟着糊涂？
没有张起灵，我们拿什么对抗汪家？
拿什么完成计划？”
吴三省挣扎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执念。
“计划？”吴邪惨笑一声。
“三叔，你们的计划里，有考虑过我的死活吗？
还是说，我活着最大的价值，就是能引着小哥一次次跳进你们挖好的坑？
格尔木疗养院、西沙海底、云顶天宫、蛇沼鬼城…
哪一次不是他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你们呢？你们在哪儿？
你们在背后算计着怎么利用他的失忆，来完成所谓的计划，用他的失忆来吊着他，跟随我行动。
然后榨干他最后一点价值！”
他指着吴三省，又指向吴二白，声音颤抖却字字泣血。
“你们告诉我，吴家欠小哥的，拿什么还？
拿我的命去还吗？
可我的命，早就被他救过无数次了！
你们还不清，我也还不清！
你们甚至连承认欠他的勇气都没有！”
“就连我也在欺负小哥，二叔，你允许别人这么算计我吗？”
书房内死寂一片。
吴三省被吴二白钳制着，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疯狂被吴邪的控诉刺得闪烁不定。
可是，吴三省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
吴二白则深深地看着自己的侄子，那眼神复杂难言，有痛心，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被戳破的狼狈。
他缓缓松开了吴三省的手腕。
“小邪，”吴二白的声音带着疲惫，“有些事情，不是非黑即白。”
“但伤害是真实的，二叔！”
吴邪打断他，泪水终于滚落。
“小哥的伤，小哥失去的记忆，小哥被当成工具的痛苦，都是真实的！
小花说得对，我不去找他，就是对他最大的保护。
我，我就是他最大的灾星！因为我是吴邪，是吴家的吴邪！”
他想跟小哥当好朋友的，很想很想的，他的人生里过命的朋友就是胖子和小哥了。
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小哥的。
他以为这就是一场爷爷写的盗墓笔记一样的奇幻冒险。
哪里知道里面已经肮脏不堪，他的家人也在利用他。
他也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抹了一把脸，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胖子说得对，我该回去了。
不是回吴家老宅，是回我的吴山居。
二叔，谢谢您。
但以后吴家的计划，别算上我。我退出。”
“天真！”王胖子一直守在门外，此刻冲进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吴邪，警惕地瞪着吴三省和吴二白。
吴三省脸色铁青，嘴唇翕动，最终化作一声冷哼，拂袖而去，背影透着浓重的不甘和戾气。
吴二白看着吴邪，又看看一脸戒备的王胖子，长长叹了口气。
他走到书桌后坐下，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他挥了挥手，声音低沉：“走吧，小邪。带着你的朋友，回杭州去。
吴山居是你的。
二叔只希望你平安。”
他没有再提计划，没有提张起灵，也没有挽留。
吴邪知道，这是二叔能给他的，最大的理解和庇护了。
吴邪对着吴二白深深鞠了一躬，拉着王胖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弥漫着阴谋与算计的书房。
走出吴家那沉重压抑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吴邪有些睁不开眼。
他停住脚步，回头最后望了一眼这座承载了他童年，也困住了他半生的深宅大院。
“胖子，”他声音沙哑，“去收拾东西，我们回杭州。”
长沙的院子，他可能要很久很久才会来了。
“得嘞！天真，这就对了！管他什么古楼不古楼，长生不长生的，咱回去开咱的小铺子，胖爷我给你淘换点真古董，咱过安生日子！”
王胖子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驱散那沉重的气氛，“云彩还在巴乃等我信儿呢，正好，咱回去安顿好，我就去提亲！”
吴邪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安生日子？
他知道，九门、汪家、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掌握线索的人。
尤其是他，吴邪。
但他决定了，他不会再主动踏入那个旋涡。
“胖子，”他看向远方，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的清明。
“你说得对，以后谁也别提小哥了，就当他从来没出现过。”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艰难，每一个字都像在剜心。
但王胖子听懂了。
不提，不找，不念。
让张起灵这个名字，彻底消失在追寻者的视野里。
这是吴邪唯一能想到的，保护小哥的方式。
用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和痛苦，换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
王胖子沉默地揽住他的肩膀，重重地“嗯”了一声。
这样是最好的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