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瘫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目光死死锁在风衣左肩那一点猩红上。那红色像一只活物，正透过布料，向她的皮肤深处钻去，带来一种冰冷又灼热的刺痛感。标记……这是一个标记。它没有离开，只是像猫戏弄爪下的老鼠，暂时隐入了阴影。
逃？还能逃到哪里去？大门紧锁，这栋楼成了一个巨大的、华丽的棺材。报警？警察会相信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关于无面红裙女鬼和悬空木偶女孩的疯话吗？他们会把她当成又一个都市压力下的可怜虫。
绝望像水泥一样灌满了她的胸腔，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
不。
不能放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刺痛的肺部让她稍微清醒。她还有手机！刚才在楼梯间逃跑时，手机从口袋里滑落，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对，手机！如果能找到，至少可以联系外界，可以……可以再给晓晓打电话！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支撑着她用颤抖的手臂撑起身体。每动一下，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她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赤脚踩在地上，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
必须回去找。手机很可能掉在之前藏身的那层楼，五楼，或者附近的楼梯上。
这个决定让她恐惧得几乎呕吐。回去？回到那个它刚刚出现过的楼层？但失去通讯工具，她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连最后一点呼救的可能都没有。
她咬紧牙关，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再次踏入那片幽暗与寂静。这一次，她的脚步缓慢而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耳朵竖起着，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声响。
没有摩擦声，没有小女孩的哼唱，也没有那个平直的女声。只有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和心跳，在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
她沿着楼梯向上，眼睛紧张地扫视着每一级台阶，每一个角落。五楼到了，她推开防火门，回到那条让她差点丧命的走廊。
走廊里空荡荡的，和她逃离时一样。昏暗的灯光，紧闭的房门，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追逐只是一场噩梦。但肩膀上那点刺目的红，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都在提醒她现实的残酷。
她贴着墙，小心翼翼地移动，目光在地面上搜寻。终于，在之前藏身的那个凹处附近，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色手机壳。它静静躺在灭火器箱的阴影里。
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手机抓在手里。屏幕已经碎了，像蛛网一样蔓延开裂痕。她颤抖着按下电源键——屏幕亮了起来！电量还剩百分之三十！
希望重新燃起。她立刻解锁，找到林晓晓的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每一声都敲击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快接啊，晓晓！快接！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喂？薇薇？！”林晓晓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你怎么回事啊？大半夜的……刚才视频怎么突然断了？吓死我了，后来打你电话又打不通……”
“晓晓！”林薇打断她，声音嘶哑急促，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它来了！那个穿红裙子的！它就在这栋楼里！它追我！我差点……差点就被它……”
“薇薇？你说什么胡话呢？”林晓晓的声音清醒了一些，但充满了困惑和一丝不以为然，“你是不是做噩梦了？还是加班太累出现幻觉了？我就说你最近状态不对……”
“不是幻觉！是真的！”林薇几乎是在尖叫，她语无伦次地试图描述刚才的遭遇，“它没有脸！它会瞬间移动！它手里有红色的线！那个小女孩是它控制的木偶！晓晓你信我！它在我衣服上留下了标记！红色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林晓晓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种试图安抚的无奈：“薇薇，你冷静点。听着，你现在需要休息。深呼吸。哪有什么红裙子阿姨，都是你自己吓自己。监控那个红点说不定就是摄像头反光或者故障。那个小女孩，可能就是邻居家孩子调皮……”
“不是！不是那样的！”林薇绝望地反驳，眼泪终于决堤，“它就在这儿！它知道我在这儿！大门锁了，我出不去！晓晓，救救我！你来找我好不好？报警！帮我报警！”
“薇薇，”林晓晓的声音严肃起来，“你听我说，我现在过去也没用，而且这么晚了。报警？你跟警察怎么说？他们会把你当精神病的。你听我的，现在立刻回家，把门锁好，喝点热水，躺到床上去。闭上眼睛，什么都别想，天亮了就没事了。这就是压力太大了，我也有过这种时候……”
林薇听着闺蜜那“理性”的、充满“常识”的劝慰，心一点点沉入冰窟。她无法说服她。在正常人看来，她的话就是彻头彻尾的疯言疯语。
“……好了，听话，快回去睡觉。明天早上我给你带早餐过去，好吗？”林晓晓最后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结束意味。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响起，像最后的丧钟。
林薇握着手机，僵在原地。屏幕的光映着她惨白失神的脸。唯一的求救渠道，唯一的希望，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关上了大门。没有人相信她。没有人能帮她。
她被彻底孤立在了这片恐怖的深渊里。
巨大的无助和绝望将她吞噬。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无声地痛哭起来。肩膀上的那点猩红，在昏暗光线下，像一个嘲讽的眼睛。
哭了不知道多久，眼泪似乎流干了，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就在这时，手里的手机突然又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电，是一条新的短信。
林薇麻木地抬起泪眼，看向屏幕。
发信人——赫然是那个之前打来恐怖电话的**陌生号码**！
血液瞬间再次冻结。
她颤抖着，点开了短信。
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依旧是那种平直、毫无感情的语调，透过冰冷的文字传递出来：
「游戏结束了吗？该回家了。」
“家”？
这个字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进林薇的心脏。
回哪个“家”？1204？那个它可能正在等着她的地方？
不！
她猛地摇头，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扭曲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这样玩弄？凭什么她要像个待宰的羔羊一样躲藏、逃跑？
它想让她回去？
好！
那就回去！
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念头，在她被恐惧和绝望碾碎的理智废墟上滋生出来。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它想要什么，但她受够了！
她站起身，抹掉脸上残留的泪痕，眼神里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异常明亮的光芒。她整理了一下沾着灰尘和那点猩红的的风衣，深吸一口气，走向电梯。
按下“12”。
电梯缓缓上升，数字跳动。这一次，她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决绝。
“叮——”
十二楼到了。电梯门打开。
楼道里和她逃离时一样，昏暗，寂静。她家1204的房门，依旧保持着被她撞开时的样子，黑洞洞地敞开着，像一张等待猎物自投罗网的巨口。
林薇一步一步，走向那个门口。
越靠近，那股熟悉的、阴冷的、带着陈腐香气的气息就越发清晰。
她在门口停下，目光投向门内的黑暗。
客厅里，没有开灯。
但在那片浓郁的黑暗中，借着窗外远处霓虹隐约透进来的微光，她能看到——
一个穿着鲜红长裙的身影，背对着门口，静静地站在客厅的中央。
长长的裙摆铺散在地板上，像一滩凝固的鲜血。
它果然在这里。
等着她。
林薇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诡异的红色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开口：
“我回来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