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意已定,再无退路。
凯登的意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星火网络的“群体潜意识海洋”中激荡起滔天巨浪。不再是温和的引导,而是不容置疑的 “征召” 与 “汇聚” 。他将自身那融合了古老印记与独特理解的意识核心彻底敞开,化作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旋涡,产生出强大的意念引力。
“以我为核心,意志为薪,信念为火,共鸣——!”
无声的呐喊响彻每一个节点的灵魂深处。
刹那间,分布在整个“铁壁”星系残存区域的无数“星火”,无论其身处激烈的战场,还是阴暗的掩体,或是繁忙的后方,都清晰地感受到了这股召唤。那并非强迫,而是一种源自共同命运的本能响应。
布伦特怒吼着,将连日鏖战的疲惫、失去战友的悲愤、以及对未来的全部期盼,毫无保留地注入脑海中的光点。
雷犀沉默着,将那岩心族亘古的坚韧、对承诺的守护、以及对脚下土地的眷恋,化作最沉稳的力量洪流。
莉娜闭着眼,将工程师对秩序的追求、对知识的渴望、以及对修复一切的执着,编织进这集体的意志。
伊娜在指挥中心,紧握双拳,将她作为统帅的决断、对将士的责任、以及对文明存续的全部信念,隔空灌注。
甚至那些普通的士兵、后勤人员、伤员……只要心中尚存一丝对抗寂灭的火苗,都在这一刻,主动或被动地,将自己的精神力量,汇入了这奔涌的意念长河!
这不再是单纯的能量传输,而是存在性的燃烧与奉献!是无数个体意志,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进行的终极整合!
星火网络以前所未有的亮度闪耀起来,无数光点不再是分散的星辰,而是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串联,化作了一条横贯星空的、奔腾不息的意志银河!这光芒甚至短暂地穿透了“寂静场”的灰暗迷雾,在物理宇宙中投下了微弱却真实的辉光!
而作为这一切汇聚的核心,凯登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和痛苦。他的意识仿佛被架在宇宙熔炉上灼烧,无数意志、情感、记忆的碎片如同炽热的钢水,冲刷、填充、重塑着他的存在。他那份独特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竭力维持着这庞大力量的稳定,并将其导向那三个遥远的目标——星空共鸣塔、地核灵湍流、虚空古战场!
他模拟着从布伦特模块中解析出的、混合了“催化”、“秩序”与“悲怆”的特定频率,以整个网络汇聚的力量为弦,以自己的灵魂为指,试图拨动那沉寂了万古的“基点”!
首先回应的是位于“铁壁-III”的 “星空共鸣塔” 遗迹!
当那蕴含着亿万意志的共鸣波动,跨越虚空,触及那座早已被岁月和战火侵蚀得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古老塔身时,异变陡生!
塔基深处,那些被尘土和锈迹覆盖的、与布伦特模块上同源的古老灵纹,骤然亮起!光芒并非能量喷射,而是一种更加深邃的、仿佛来自宇宙背景辐射本身的幽光!整座废墟开始轻微震颤,塔身残存的结构发出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嗡鸣!
一道无形的、却能让所有灵能者灵魂战栗的波动,以共鸣塔为中心,如同水波纹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道波动所过之处,“寂静场”那令人窒息的灰暗如同被阳光照射的晨雾,竟开始淡化和退散!虽然范围仅限于塔周围数公里,且极不稳定,但这无疑是开战以来,联盟第一次在规则层面,成功地、主动地驱散了归墟的领域压制!
“成功了!第一个基点激活了!”指挥中心内,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欢呼!
然而,凯登还来不及欣喜,代价便已显现。
强行引导如此庞大的力量,尤其是作为核心枢纽,他的意识开始出现裂痕。剧痛如同亿万根钢针穿刺着他的灵魂,汇聚而来的庞杂意志也开始出现失控的迹象,一些负面的情绪和记忆碎片如同毒药般试图污染他的核心。
“稳住……还有两个……”他强忍着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将注意力转向第二个目标——“铁壁-IV”的 地核灵湍流。
与此同时,归墟主宰的暴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席卷而来!
“蝼蚁……安敢……窃取权柄!!!”
一股比之前“意识碾压”更加凝聚、更加恶毒、蕴含着归墟本源的寂灭意志,如同跨越维度的裁决之矛,不再是分散攻击网络,而是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锁定了正在引导共鸣的凯登意识核心!它要将这个屡次挑战其权威、甚至触及它内部“伤口”的“病毒”,从根源上彻底净化!
这一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致命!它蕴含的不再是简单的否定,而是归墟作为“规则癌变”现象本身,对“秩序”存在的终极排斥!
“不好!”渊汐长老在医疗室内脸色剧变,她能感觉到这一击的恐怖,远超她的抵御能力!她不顾一切地再次燃烧生命本源,试图构筑护壁,但那寂灭的意志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撕裂了她的防御!
眼看凯登的意识就要在这终极排斥下灰飞烟灭——
嗡——!!!
一声更加宏大、更加古老、充满了无尽悲怆与不屈战意的钟鸣,仿佛从宇宙诞生之初响起,骤然回荡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
是第三个基点——虚空古战场!它……自主激活了!
并非源于凯登的引导,而是感应到了归墟那针对性的、充满恶意的本源意志,以及塔洛斯舰队那决死冲锋残留的、无比纯粹的战斗执念,再加上凯登网络汇聚的庞大秩序倾向……多种因素叠加,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这个沉睡的古老战场,苏醒了!
那片虚空之中,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骤然浮现出无数模糊的、由能量和意念构成的幻影——破碎的战舰旌旗、燃烧的巨人身影、咆哮的星空巨兽、以及无数种形态各异的、早已消亡的战士英灵!它们并非实体,而是古老战争留下的、烙印在空间结构上的集体记忆和战斗回响!
这恢弘而悲壮的古老战场幻影,如同一面巨大的、无形的盾牌,横亘在了归墟那寂灭意志与凯登之间!
归墟的裁决之矛,狠狠撞在了这面由无数逝去文明战意凝聚的盾牌上!
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生灵在同时咆哮!规则层面的碰撞引发了空间的哀鸣,现实的结构在两者交界处扭曲、破碎、又重组!
古战场幻影在寂灭意志的冲击下不断溃散、消融,那些战士英灵发出无声的呐喊,逐一化作光点湮灭。但它们前赴后继,用自身最后的印记,死死抵住了这必杀的一击!
趁此机会,凯登强忍着核心几乎碎裂的痛苦,抓住了那地核灵湍流因古战场激活而产生的短暂能量共鸣窗口,将网络汇聚的力量,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注入了“铁壁-IV”那狂暴而混乱的灵能湍流核心!
“轰隆——!!”
仿佛整个“铁壁-IV”行星都震动了一下!地核深处那原本无序狂乱的灵能湍流,在接触到那蕴含着“万象共存之律”的秩序共鸣后,其核心一点猛然亮起!混乱的能量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梳理,开始围绕着那亮起的核心,构建出一个相对稳定、不断向外辐射着微弱秩序波动的 “灵能秩序奇点” !
第二个基点,在机缘巧合下,以另一种形式,被强行稳定并激活了!
虽然其秩序领域范围更小,且极不稳定,时强时弱,但它确实存在了!
三个大型基点,一者完全激活,一者半激活并稳定,一者自主苏醒并挡住了归墟的必杀一击!
凯登孤注一掷的豪赌,竟在惨重的代价和意外的变数中,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果!
然而,他自身的意识,也在这接连的冲击与重压下,达到了极限。网络汇聚的力量开始失控反噬,归墟意志虽被古战场暂时阻挡,但那冰冷的锁定依旧如同附骨之疽。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凯登用最后的力量,向网络发出了断断续续的意念:“坚守……基点……等待……钥匙……”
随即,他的意识之光,如同耗尽了燃料的恒星,骤然黯淡下去,再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寂。
星火网络因核心的沉寂而剧烈动荡,光芒明灭,但那三个被激活或影响的基点,却如同黑暗中新生的火炬,顽强地燃烧着,照亮了一小片绝望的星空。
归墟的黑暗依旧笼罩,但希望的裂痕,已被真正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