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膳前,宜春去找徐夫人说后。
徐夫人毫不犹豫的应下。
只是知道宜春还给了他银子,不免对宜春又多说几句,“别可怜他,你看你父亲就知道,疼爱儿女的人,是不会为了儿女一时不如意,就伤他们的。
你看他此时懊悔,可孩子遇到他手上,以他的行事性情,总有一回是要被打死的。”
她顺手一指看贾艽逗弟弟的贾璋、贾瑄,“他俩小时候淘得能上房揭瓦,你父亲没少气极动手抽他们,他们每回都是活蹦乱跳的,可见你父亲收着手呢。”
徐夫人正常语量说话,耳听八方的贾璋和贾瑄当时回头了。
贾璋自认为自己已经是能给父亲办事的可靠儿子,未来儿女的可靠父亲了。
在两个侄儿面前,他抗议道,“母亲,父亲现在也不抽儿子们了。”
贾瑄还在为四哥能出征封爵的事羡慕嫉妒,不满的哼哼道,“我希望爹别那么疼爱我,也放我出去闯闯,说不得我也能给家里挣个爵位……”
徐夫人听贾璋说完,本还想说两句好听的安抚一下已经年长的儿子。
但又听贾瑄所言,便没好气的笑了,作势要打,笑骂他,“我跟宜春说话呢!再乱插嘴,你父亲不抽我抽!”
但等晚膳后,她却在私下里哄了贾瑄,“虽我对外头事不清楚,但家里需要你留在内宫,只给皇帝办差,我还是知道的。”
贾瑄办过几次皇差了,并不是糊涂人。他也就是羡慕四哥罢了,面对怕他多心的母亲,他忙道,“其实留京里也好,能看好些热闹。有好多我都不能说,可憋坏我了。
之前儿子去江南奉旨抄家时,有一个曹氏女貌美,被他们带回来送进司教坊,被善郡王要走了……
司教坊管事怕圣上怒气未消,拿不定主意,还使了银子,想让内宫给个决断。”
徐夫人虽有点好奇心,但是贾瑄整日不是内宫圣上当值,就是家里。需要他憋住话的事,徐夫人也不是想听。
她当即要打断儿子的分享,却听贾瑄继续道,“善郡王倒还好,老牛吃嫩草,没人笑几句也没啥。但是夏家可有意思了,竟然去司教坊请了嬷嬷回家。他们以为别人不知道,其实我听人说,太子妃还派人问过。
我说他们走歪路了,爹还让我闭嘴……”
徐夫人一听涉及太子妃和夏家,忍住心底的好奇,只说儿子,“你听你爹的,让他知道就成,别给别人说。”
贾瑄点头,“我就给娘你和金穗说,但是我在御前值守,消息能传我这,圣上肯定也知道了。”
徐夫人想起去世的荣王妃和家里想送去太子宫,却留信出家的夏氏女,心里叹气,估摸着夏家可能是没有放弃给太子身边送人的想法。
一时有些惋惜,以夏家长房夫妻行事,怕夏太傅要晚节不保了。
见多了儿孙不肖,连累长辈的事,徐夫人不免又叮嘱儿子,“你与你兄长们日后在外头行事,且万万要记着,你父亲和我要脸,受不了旁人在背地里嘲笑。”
贾瑄自认为还算是个孝顺儿子,哪敢认这种连累父母的话。他忙答应后,突然记起早上在内宫值守时的事,回来看儿子太高兴了,忘了给父亲说。
这会他忙补救给母亲说,“让二伯娘进宫去看娘娘吧。今早太医和凤藻宫管事去圣上面前回话了,我在外头没听到里面怎么说,但是看太医脸色,应该还是不太好。”
这等正事,才是荣府该注意的。
徐夫人也不顾此时王夫人在做什么,她忙起身,顺势又拍了贾瑄一下,“贤德妃近一年来多病,家里该请托的太医都去请了,她再要不好,你父亲又要愁了。你竟然还给忘了。”
贾瑄小声为自己辩解,“娘娘从年头生病到年尾,一直都不太好,也一直未出大事,宫里都习惯了。我这才没那么着急。”
可惜虽荣府上下尽心尽力。
来年正月的时候,元春依然死了。
她当真是命苦,一辈子不由己,祖父的余泽让她入了局,舅舅的兵权给她托了底,等到舅舅失了兵权,丧了命。
她便惶惶不可终日,病了一场。
原本的命数里曹公给她画了张弓,一辈子就生于此,活于此,亡于此了。
可被多出来的三叔贾故强行塞了个皇子,有了支撑,亏着身子在宫里多熬了这么许久。
如今又因为亏了的身子,经不起久病,就这样没了。
她的去世,对于荣府来说,就是正月的风刀,刮得人脸生疼心冷。
宁荣两府忙递牌子进宫,女眷则聚在一起等宫里传召。
荣府锣鼓一概免了,噩耗并不敢递进荣庆堂,怕老太太高龄经不住。
王夫人哭成泪人,还是凤姐撑着她,“太太撑住了,小皇子还在,不能因悲失仪……”
贾故作为礼部侍郎,被允许入宫主持丧仪。
他和王行随内侍步行进凤藻宫时,贤德妃遗容已整。
小皇子戴孝站在一旁,因为皇帝刚来过,宫人束手在侧,离他远远的。
贾故远远瞧着,泪便下来了。
这么多年,贤德妃虽不算聪明,但她是真听家里话,不争不抢,不做错事,只在宫里一心一意抚养小皇子。
贾故心里悲痛,跪下行礼时,嘴唇哆嗦着,只挤出一句:“娘娘……走好。”
王行心里也不好受。
毕竟他知道自己这个品德底线并不高尚的老师性情。
娘娘去了,贾家失了一处支撑。
老师还不知道会做什么,来弥补贾家失去的安全感。
这时太子侧妃得了皇后恩旨,也来送行。
等贾故起身时,贾瑢上前扶住父亲,含泪低声道,“父亲,女儿也会是家里的顶梁柱的。”
这话侧妃入宫那日就说话。
不知为何,贾故一直记在心里。
此时再听,便有些心惊。
他真怕女儿随了自己,在东宫使些歪招,让贾家在皇家面前,失了好不容易才挽救回来的一点品德形象。
他也顾不得王行还在,将小皇子拉到跟前叮嘱她俩,“娘娘去了,殿下和侧妃要在宫里互相照拂,贾家只盼殿下平安长大,侧妃娘娘康健。”
小皇子泪眼模糊的点头。
贾故再想到之前皇太后丧时,他给自己报信时。知道小皇子在宫里长大,该是早早懂事的,便又说,“等娘娘丧仪完,老臣便请旨,给您添一个贾氏子弟做伴读。若是有话,您就叫他带给老臣。”
小皇子依旧点头,但他犹豫了一会,又说,“赵伯光和明卿也十分好相处。”
赵伯光是赵阁老孙儿。
小皇子上书房时,贾故有心让他和郑亲王与贾家关系更密切。上门去求他们二人,将孙儿送做小皇子的伴读。
此时见小皇子与两位伴读和睦,贾故心里便添了一丝安慰。
他缓和了脸上颜色,声音也更温和了些,同小皇子说,“荣府里,长房的贾蔚,还有老臣五儿膝下的贾艽,他们都是殿下至亲,他们入宫,也会和殿下,还有两位伴读相处的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