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在参天巨木的挤压下愈发狭窄，地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叶，踩上去软陷无声，散发出一种潮湿霉烂的气息。阳光被浓密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投下斑驳摇曳的光斑，反而让林间更显幽深难测。
空气粘稠得仿佛能拧出水，其中混杂着浓郁的木叶腐败味、湿土腥气，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鼻腔刺痒的甜腥恶臭。
苏如夜的步伐悄然放缓，那双清冷的眸子扫过左侧一片地势明显低洼、植被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泽的区域，眼神微凝。
“小心，”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林间微风，“左侧沼域，有腐毒沼鳄栖息痕迹，其唾液与息气皆含剧腐之毒。”
话音未落，那片低洼区域的浑浊水潭猛地“咕嘟咕嘟”冒起一连串巨大的气泡，浓烈的恶臭瞬间加剧！紧接着，水面破开，一颗如同覆盖着腐烂苔藓的巨大头颅缓缓探出，一双昏黄暴戾的竖瞳死死锁定了闯入其领地的两个不速之客！
那头颅巨大无比，几乎堪比一辆小型马车，布满疙瘩的皮肤流淌着粘稠的、具有强腐蚀性的毒涎，滴落在地面的腐叶上，立刻发出“嗤嗤”的声响，冒出刺鼻白烟。
周尘扛着血牙刀，非但没有警惕，反而眼睛一亮，如同发现了什么珍稀食材的饕餮客。
“嚯！个头不小！”他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那头缓缓从泥沼中站起身来的庞然大物。沼鳄的完整身躯显露，足有十数米长，如同一座移动的、散发着致命毒气的小山丘，粗壮的四肢踩在泥泞中，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你看这肉质，”周尘指着沼鳄那覆盖着厚实皮甲、却依旧能看出强劲肌肉轮廓的身体，对苏如夜认真地分析道，“长期在泥沼毒瘴中活动，肌肉纤维定然紧密扎实，口感必定q弹筋道！稍加处理，去其毒性，无论是炭火慢烤，还是文火炖汤，都是一等一的珍馐美味！”
那腐毒沼鳄似乎被周尘这番“品鉴”激怒，发出一声低沉的、如同破风箱拉扯般的嘶吼，巨口张开，露出匕首般交错、滴淌着毒涎的利齿，一股浓郁的、带着麻痹效果的毒雾喷涌而出，朝着两人弥漫而来！
苏如夜指尖幽蓝光华微闪，正欲动作。
却见周尘不慌不忙，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尖锐的石头，掂量了一下。
“就是这卖相差点，毒腺也得先处理掉。”他仿佛在自言自语地规划着菜谱，“回头得让御膳房……嗯，未来的御膳房总管，专门研究一下《凶兽烹饪大全》和《万毒萃取精要》，这可是个大课题。”
说着，就在那毒雾即将弥漫而至的瞬间，他手腕随意一抖！
那块石头如同被强弩射出，发出尖锐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狠狠地砸在了腐毒沼鳄张开巨口的上颚某处！
“噗！”
一声闷响。
正喷吐毒雾的沼鳄猛地一僵，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毒雾喷射戛然而止！它那昏黄的竖瞳里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茫然，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发出一声怪异的、被强行打断的呜咽，然后“轰隆”一声，竟直挺挺地侧翻倒地，溅起大片浑浊泥水，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周尘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满意地点点头：“搞定！击打其颚下毒囊连接处，可暂时中断其毒液分泌并致其晕厥。这样能最大程度保持肉质新鲜，也方便后续剥取完整毒腺。苏姑娘，记一下，此乃活捉腐毒沼鳄、取其材而烹其肉的关键步骤一。”
苏如夜：“……”
她看着那头方才还凶焰滔天、此刻却如同死鱼般躺在泥地里的大型凶兽，再看看一脸“今天食材收获不错”表情的周尘，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周尘却已兴致勃勃地开始他的“帝业蓝图”规划：
“嗯，此兽浑身是宝啊！”
“毒腺可提炼剧毒，淬炼兵器，或配置强效解毒丹，兵部与丹司皆有大用。”
“皮甲厚实，抗腐抗毒，稍加炼制，便是上佳的甲胄材料，可列装……嗯，先列装三千亲卫吧。”
“筋骨坚韧，是打造强弓硬弩的极品材料。”
“至于这肉……”周尘摸了摸下巴，眼神发亮，“可设为‘帝宴’特供珍馐，专款待有功之臣！或者开放特许狩猎，由皇家收购，充实国库！”
他越说越兴奋，仿佛眼前倒下的不是一头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兽，而是一座亟待开发的金矿。
“如此一来，既可清除领地周边隐患，又能物尽其用，壮大自身！妙啊！实在是妙！”周尘抚掌笑道，“回头就在这附近划片地，设一‘凶兽豢养与特色资源开发司’，专司此类事务！苏姑娘，你觉得此司是该归入户部，还是直接由本皇的内帑管辖？”
苏如夜默然良久，看着那头昏迷的沼鳄，又看了看已然开始考虑机构设置的周尘，最终，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望向古道前方更幽深之处。
“它的伴侣或同类，可能就在附近。”她提醒道，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腐毒沼鳄，极少单独栖息。”
周尘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喜上眉梢：“还有？太好了！正愁样本不足，不够全面研究！看来这‘凶兽豢养与特色资源开发司’的规模，得再扩大三成了！”
他扛起血牙刀，意气风发地一挥手：
“走！继续勘探！为本皇的帝业，多寻些这等‘宝材’来！”
苏如夜看着他那副恨不得将整个蒙荒山脉都纳入“开发计划”的模样， silently followed, 清冷的眸子里，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悄然掠过。
这帝业蓝图……着实有些过于“包罗万象”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