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楚枫辞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教堂。黑色斗篷融入浓重的夜色里，像一道影子掠过街道，径直朝着城市中心的宫殿掠去。
宫殿外围的守卫不少，巡逻的士兵步伐整齐，铠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但这些对楚枫辞来说，不过是形同虚设。他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穿过层层守卫，落在宫殿的回廊上。
按照003的提示，奥斯顿的秘密祭坛在宫殿地下。
楚枫辞避开巡逻的卫兵，沿着墙壁仔细探查，指尖划过冰冷的石壁，试图找到通往地下的入口。
可奇怪的是，他把宫殿里里外外摸了个遍，甚至动用了神力感知，都没能找到任何异常的入口，仿佛那所谓的秘密祭坛根本不存在。
“不对劲。”楚枫辞皱眉，隐在一根石柱后，“这地方的布局有问题，像是被人动过手脚，用阵法掩盖了入口的气息。”
“可不是嘛，”003的声音带着点得意，“要不是本系统有外挂，就算你把宫殿翻过来也找不到。看好了啊，宿主——”
话音刚落，楚枫辞眼前突然弹出一个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清晰地标注着一个红点，就在宫殿花园深处的一座喷泉底下。
“啧啧，奥斯顿这老狐狸藏得够深。”003咋舌，“这喷泉底下布了个伪装阵法，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楚枫辞按捺住心头的诧异——他竟完全没察觉到那喷泉有异样。他迅速穿过花园，来到喷泉旁。
月光洒在水面上，映出细碎的银辉，看起来与普通喷泉别无二致。
按照003的指引，他在喷泉边缘找到一块不起眼的砖石，指尖注入一丝神力按了下去。
“咔哒”一声轻响，喷泉底部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通道，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
楚枫辞纵身跳了下去，通道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响。他点燃一盏随身携带的油灯，昏黄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这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两旁的墙壁上刻着诡异的符文，与教堂里菲尔的神像上的纹路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晦涩扭曲。
走了约莫百十来级台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间不大的密室。
密室中央矗立着一座石台，上面摆放着许多残破的祭品，石台边缘刻满了干涸的暗红痕迹，像是凝固的血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台上方悬挂着的一幅画像——画中是个面容阴鸷的男人，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前任国王奥斯顿。
楚枫辞走上前，仔细打量着石台上的东西。那些祭品大多是些破碎的骨骼和锈蚀的兵器，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怨气。他指尖拂过那些诡异的符文，眉头越皱越紧。
这些符文……确实是菲尔神像上的图案。
而石台中央刻着的阵法，更是透着一股熟悉的凝滞感——与他白天在宫殿外感受到的那股虚假力量，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楚枫辞低声自语，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奥斯顿当年并非单纯地信奉洛黎克尔，他是想利用邪神的力量，强行构建一个完全由他掌控的国度。
那些被他杀死的人，恐怕不仅是祭品，更是被他借用菲尔的能力抽取了灵魂碎片，再以洛黎克尔滞留在凡间的魂体为引，拼凑出了这个国度里的“居民”。
这些“居民”没有真正的灵魂，只有被设定好的记忆和行为模式，所以他们说不出祖辈的名字，生活看似和谐，却透着一股空洞的虚假。
而宫殿的屏障，恐怕就是为了维持这层虚假，防止外界的力量干扰。
至于奥斯顿的暴毙……楚枫辞看着画像上那双阴鸷的眼睛，眸光微沉。或许，是他引来了不该引的东西，最终被自己召唤的力量反噬了。
他在密室里待了很久，翻遍了角落里堆放的几本残破笔记，里面的字迹混乱而狂热，印证了他的猜测。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楚枫辞才熄灭油灯，转身离开了密室。
回到教堂时，晨曦正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楚枫辞推开木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长椅旁的崔闫。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衣服，背对着门口，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听到开门声，崔闫缓缓转过身。
楚枫辞的脚步顿住了。
崔闫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有平日的冷漠，也没有面对“洛黎克尔”时的迷恋，只有一双瞳孔，黑得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光亮，仿佛能吞噬一切。
“你去哪了？”崔闫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紧的寒意，像是淬了冰。
楚枫辞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莫名一紧。他从未见过崔闫这个模样，那双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有不安，有恐慌，还有一丝……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我……出去转了转。”楚枫辞压下心头的诧异，走上前，“怎么了？”
崔闫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目光像是要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的灵魂。他的手紧紧攥着，指节泛白，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醒来，没看到你。”
楚枫辞这才明白过来。他昨晚离开时没跟崔闫打声招呼，早上回来又晚了，这小家伙怕是等了很久，担心坏了。
他放柔了语气，走到崔闫面前，抬手想去碰他的脸颊：“抱歉，让你担心了，我只是……”
手还没碰到崔闫，就被他猛地攥住了。崔闫的力气很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眼神里的漆黑翻涌得更厉害了。
“不准再不见了。”崔闫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近乎命令的偏执，“你是洛黎克尔大人的信徒，要留在这里，留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楚枫辞看着他眼底深藏的恐慌，心里一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好，我不消失了，就在这里陪着你。”
崔闫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确认他话语里的认真，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才渐渐透进一丝光亮，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
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像是怕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会再次消失。
“黑化值+2，当前黑化值32。”003的声音有些凝重，“宿主，小反派刚才那状态，有点吓人啊。”
楚枫辞没说话，只是回握住崔闫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试图抚平他残留的不安。
他看着崔闫眼底尚未完全散去的偏执，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楚枫辞被崔闫攥着的手渐渐暖了起来，看着对方眼底那点刚透进来的光亮，他顺势往长椅上坐了坐，打了个哈欠：“跑了一夜，有点累了。”
崔闫的手松了松，却没完全放开，只是指尖的力道柔和了许多。
他看着楚枫辞眼底的倦意，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往后退了半步，沉默地站在一旁。
楚枫辞确实累了，昨夜在宫殿地下耗费了不少心神，此刻靠在长椅上，眼皮很快就沉了下来。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专注得让人无法忽视。
他没有睁眼，只是唇角悄悄勾了勾，任由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呼吸渐渐平稳。
崔闫就站在长椅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晨光在楚枫辞的侧脸投下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褪去了平日的从容或桀骜，显得格外温顺。他看着楚枫辞的睡颜，眼底翻涌的情绪慢慢沉淀下来，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
这个人身上有种奇怪的魔力，明明才认识几天，却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牢牢抓在手里的冲动。
昨晚发现长椅空着时，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甚至想过，如果楚枫辞真的走了，他就把这个世界翻遍，把他抓回来。
这个念头疯狂而偏执，却真实地在他心底滋生着。
崔闫抬手，指尖悬在楚枫辞的脸颊上方，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落了下去，指尖微凉的触感划过对方的眉眼，动作轻柔得像触碰易碎的珍宝。
楚枫辞的睫毛颤了颤，却没醒。
崔闫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满足，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直到教堂外的天色彻底亮起来，远处传来早市的喧嚣，才缓缓收回手，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楚枫辞醒来时，教堂里又是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刚才那道专注的目光仿佛还残留在皮肤上。
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崔闫早上那副瞳孔漆黑的样子。
“占有欲这么强吗……”楚枫辞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刚才被崔闫攥过的地方。
明明才相识几天，就算因为他是“洛黎克尔的信徒”而多了几分亲近，也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执念。那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更像是……认识了很久很久，怕再次失去的恐慌。
楚枫辞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难道是因为……宋时玖？
是刻在灵魂深处的爱，让崔闫即使换了身份，换了记忆，也依旧会对他产生本能的依赖和占有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他的心脏，带来一阵又一阵的暖意。
他想起在各个小世界里，宋时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总会在初见时，对他流露出不同寻常的在意——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跨越时空和身份的羁绊。
“宿主，你这是想通了？”003的声音带着笑意，“我早就说了，小反派对你的在意，可不是几天时间能攒出来的，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楚枫辞勾了勾唇角，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
是啊，是刻在骨子里的。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推开，崔闫走了进来，手里依旧提着一个食盒。他看到楚枫辞醒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扬了扬手里的食盒：“醒了就过来吃早饭。”
语气平静，眼神也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疏离，仿佛早上那个瞳孔漆黑、偏执地攥着他不放的人只是楚枫辞的幻觉。
但楚枫辞看得清楚，崔闫在说话时，耳根悄悄红了，眼神也有些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好。”楚枫辞站起身，朝着他走过去，故意凑近了些，“今天带了什么？”
崔闫果然往后缩了缩，把食盒往他面前一递：“还是麦饼，还有点果酱。”
楚枫辞接过食盒，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麦饼和一小罐果酱，还有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几个圆润饱满的野果，红得发亮。
“这是……”
“路上摘的，挺甜的。”崔闫别开脸，声音有点不自然，“看你昨天好像喜欢吃带点甜味的东西。”
楚枫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你看，就算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也藏不住那份小心翼翼的在意。
他拿起一个野果，擦了擦，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汁水在舌尖散开，带着阳光的味道。
“很甜。”楚枫辞看着崔闫，笑得眉眼弯弯，“谢谢你，崔闫。”
崔闫的脸颊又红了，转身快步走到祭坛前，拿起扫帚假装打扫，声音闷闷的：“赶紧吃你的。”
楚枫辞看着他略显仓促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他靠在长椅上，一边吃着野果，一边看着崔闫忙碌的身影，心里忽然觉得，这个虚假的国度，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了。
至少，在这里，他能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的小朋友，看着他为自己脸红，为自己别扭，为自己流露出藏不住的在意。
这样就很好。
吃过早饭，楚枫辞坐在长椅上，看着崔闫准备祷告的东西。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一切都显得平静而安稳。
“对了，”楚枫辞忽然开口，“昨天听人说，几天后好像有个什么祭祀大典？”
崔闫的动作顿了顿，点头道：“嗯，是光明神的祭祀大典，艾拉公主主持的，整个国度的人都会参加。”说到这里，他的语气里又带上了几分不屑，“不过是些虚假的繁荣罢了。”
“虚假的繁荣？”楚枫辞挑眉，“怎么说？”
崔闫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
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我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很多年前，这个国度根本不是这样的。后来前任国王奥斯顿上位，一切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只是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说得清。”
楚枫辞的眸光沉了沉。看来，知道这个国度有问题的，不止他一个。
“祭祀大典那天，你会去吗？”楚枫辞问道。
“不去。”崔闫想也没想就拒绝，“那种信奉光明神的场合，脏了大人的眼。”
楚枫辞笑了笑，没再追问。
他心里却已经有了打算。
祭祀大典……或许是揭开这个国度秘密的最好时机。
而他，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