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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河书屋 >  本自俱足 >   第68章 抉择

小军五岁那年初冬,有人请庆云去城外挖地窖,给的钱比平时多两倍。庆云想着能给孩子们买件新衣裳,就答应了。

地窖在地下三尺,阴冷潮湿,齐膝的水里结着薄冰,他站在水里,一镐一镐地刨土,镐头沉得像灌了铅,刨一会儿就得喘口气。

收工那天,他扛着镐头往家走,腿像灌了铅,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夜里,他开始咳,咳得胸口像要裂开,脸憋得通红。

义芝给他熬姜汤,给他捂热砖敷胸口,可还是落下了气管炎的病根儿,一到冬天就咳得厉害;腿也得了老寒腿,一变天就疼,疼到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却从不喊一声疼。

后来才知道,地窖的幕后老板是小鬼子,庆云又懊恼又自责,一窝火就落炕了。

每天倒在炕上,靠着被垛,望着窗外的一小块天空。阳光洒进来,落在庆云的脸上,常常使他泪流满面。

转眼月英就十八岁了,她随了庆云,性格开朗泼辣,还写得一手好字,被招进了制绳厂上班,每个月能挣十几块钱。一家六口从租的小下屋搬出来,住进了公房区的长租房。房子不大,却有两扇窗,冬天能晒到太阳,看到更大的天空。

为了贴补家用,十三岁的俊英也咬牙离开了家,去了几百里外的田庄台造纸厂做工。

俊英走那天,义芝送她到车站。雪下得正紧,她把自己的旧棉袄脱下来给俊英披上,又塞给她揣热的两个鸡蛋,话没说几句,就转过身偷偷抹眼泪,她舍不得闺女。

可家里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还有庆云买药,实在是需要钱。

后来,俊英每个月的工资是十三块,她自己留五块吃饭,余下的八块都捎回家里。

五块钱要用一个月,俊英治好节衣缩食。只吃最便宜的窝头,窝头馊了,掰开时拉出长长的丝。

俊英坚持给家里写信,说厂里的事,说她想爹扎的纸灯笼。

庆云收到信,总会读好几遍,然后扎个小小的纸灯笼,托人带给俊英。灯笼上总画着个小姑娘,趴在男人的肩膀上,像极了俊英小时候的样子。

变故来得突然。

那天早上,天刚亮,义芝就起来做早饭。玉米粥熬得稠稠的,冒着热气;咸菜是她前晚腌的,切得细细的;还有两个贴饼子,是给庆云留的。他最近咳得厉害,得吃点热乎的。

她喊庆云:“孩他爹,吃饭了。”

没应。

她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声。

小军醒了,揉着眼睛爬过去,小手碰了碰庆云的脸,突然哭起来:“妈!爸的脸好凉!”

义芝心里一紧,冲过去扑在炕边。庆云躺在炕上,眼睛闭着,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可身上已经凉了,再也没了呼吸。

那年,庆云七十九岁,义芝五十五岁,小军才九岁。

义芝抱着庆云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嗓子都喊哑了。她喊他的名字,摇他的胳膊,甚至打他的后背,可那个总给她暖手、教她写字、把闺女扛在肩头的男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孩子们围着她,哭成一团。

月英强撑着眼泪,把小季搂在怀里,安慰着弟弟。

俊英从造纸厂赶回来,一进门就抓着庆云的手不放,她把脸贴在庆云的手上,手还没完全凉透,可再也不会给她暖手了。她想起小时候,爹就是这样握着她的手,教她扎纸兔子,教她写名字。

庆云走后,义芝一个人拉扯四个孩子,日子过得比以前更难。

她卖掉了庆云当初娶她时,送给她的银簪子,安葬了庆云。

她把庆云用过的竹篾、皮纸、糨糊罐都收拾起来,放进了他亲手做的木箱里。

木箱上刻着“庆云和义芝”,是他们刚结婚时,庆云花了三天时间打的。

她把箱子锁上,钥匙藏在灶台下的砖缝里,再也没打开过。

她怕看到那些东西,怕想起那个对她好、对孩子们好的男人,怕自己忍不住哭。

义芝搂着小军,听着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把眼泪咽进肚子里。

她知道,庆云不在了,她就是孩子们的天,不能倒。

义芝的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庆云的笑声,混着孩子们小时候的哭声,顺着风飘过来,飘向那轮清冷的月亮,也飘向他们一起走过的、满是烟火气的半生。

庆云的心愿就是让俊英调回盘山城里,哪怕苦点儿,也是在家跟前儿。

月英拼了命托人,把俊英从田庄台造纸厂调回来,被选进了工农兵商店做售货员。

夜晚,风停了,月亮爬上来,清冷的光洒在盘山,洒在长租房的屋顶上,也洒在义芝佝偻的背影上。

月英还没回来。

俊英坐在炕头,靠着山墙想心事。

张义芝坐在灯下,给小军缝棉袄扣子。手里的针线是庆云留下的,线轴上还缠着他当年扎纸人用的红线。

她轻声念叨:“孩他爹,有人给俊英提亲了……”她说不下去。想了想又说,“你放心,孩子们有我呢。我会把他们拉扯大,让他们好好过日子,不让你操心。”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哗啦”的开门声,接着是月英欢快的喊叫声:“妈,我回来了!还买了煤油!”

张义芝立刻直起身子,用袖口飞快地抹了把脸,把眼底的红意压下去。

俊英也赶紧擦干眼泪,坐回炕桌边,手指又开始抠炕席的缝隙。

门帘被掀开,带进一股夜的凉气,还有淡淡的机油味。

刘月英走了进来,她穿着蓝色的工装裤,裤脚沾了些尘土和黑色的机油印儿,围着红围巾,黑色北京棉的棉鞋。

上身是件工作蓝的棉大衣,里面是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的扣子掉了一颗,用线随便缝了两针;手里拎着个铁皮煤油桶,桶身还冒着热气。

“今天厂里加班检修机器,回来晚了。”月英放下煤油桶,拍了拍身上的灰,目光扫过炕桌时顿住了。

那张红底金字的庚帖就放在桌角,上面写着夏德昇的生辰八字,旁边还压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人穿着军装,戴着军帽,笑得很精神。她弯腰拿起照片,眉头微微挑了挑:“夏德昇?”

俊英猛地抬头,眼里还含着泪,声音带着点鼻音:“姐,你记得他?”

“嗯,夏家大队的,字写的好,高小同学。”月英把照片放回桌上,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划了下,像是在回忆往事,“我们同班三年,他坐在我斜后面。那时候他就老实,不惹事,作业总是写得工工整整,还帮老师收发作业本。后来他初中毕业就去钢铁学院了,后来又去当兵,听说在部队表现不错,是个干部呢。”

她转头看向俊英,见妹妹眼圈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夏桂珍来家里说亲了?”

张义芝在一旁接话,语气里带着点欣慰:“是啊,夏家托了桂珍好几回了。我看这孩子不错,当兵的,吃国家粮,俊英嫁过去不受罪。”

月英脱了大衣,摘了围巾,走到炕边坐下,“夏德昇人确实不错,上学时就热心肠,你小时候,他还帮你拾过柴禾呢,你忘啦?”

俊英愣了愣,她早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姐姐还记得。心里的陌生感好像淡了点,可对婚事的抵触还在。

“不过嫁不嫁,还得你自己愿意。”月英话锋一转,看着俊英的眼睛,语气很认真,“要是心里不舒坦,就算夏德昇再好,妈再劝,你也别点头。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委屈自己。但是话说回来,你要是错过了他,再找这么靠谱的,可就难了。别像我似的,把心思都放在革命上,回头想找的时候,好人家都没了。”

这话让屋里的气氛更沉了。月英嘴上说“革命优先”,其实心里也不是不着急,只是她拉不下脸跟人提婚事,更不想为了结婚耽误进步。

俊英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她知道姐姐是为她好,也知道母亲的难处,可心里的那道坎,怎么也迈不过去。

张义芝叹了口气,起身收拾炕桌:“行了,都早点睡吧,有啥事儿明天再说。”她端着盘子往外走,脚步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声响,像是带着千斤重的心事。

盘子里的糖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突兀。

俊英跟着收拾炕桌,把庚帖和照片叠在一起,放进了木柜的抽屉里,又把瓜子倒进布口袋,把粗瓷盘子擦干净。

月英则去灶房倒了点煤油,给灯添满,灯芯拨亮后,屋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俊英接过碗,热水的温度透过粗瓷碗传到手上,暖乎乎的。“姐,你跟夏德昇很熟吗?”

“不算太熟,同学而已。”月英在炕边坐下,“不过他名声挺好的,那时候班里有个同学家里穷,冬天没棉衣穿,他把自己的棉袄给人家了,自己冻得感冒了好几天。”

她顿了顿,看着俊英说:“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了,人是会变的。你要是心里没底,等他下次探亲回来,妈可以托人约着见一面,你自己看看。”

俊英捧着碗,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想起父亲常说的话:“识人要看心,心好的人,日子差不了。”可父亲走得早,她已经忘了心好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姐,你为啥不嫁人?”俊英突然问。她知道有好几个媒人给月英说过亲,有教师,有工人,可月英都拒绝了。

月英的眼神暗了暗,她低头抠着衣角:“我想再等等,等厂里的运动结束,要是能评上先进,就能当上副股长,涨不少工资呢。”

俊英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她见过月英枕头下压着的集体照,其中的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笑得很斯文。她问过月英,月英只说是厂里的同事,可那眼神里的欢喜骗不了人。

“是因为王大哥吗?”俊英小声问。

月英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拍了俊英一下:“小孩子家家懂啥?赶紧睡觉。”可她的声音里没有火气,带着点羞赧。

王大哥是月英厂里的技术员,上海来的知青,听说学问很高。俊英见过他一次,来家里给月英送资料,说话温温柔柔的,还给小军带了本连环画。她看得出来,妈对王大哥不太满意,总说上海人娇气,靠不住。

“妈就是老思想,觉得女孩子早点嫁人好。”月英叹了口气,“可日子是自己过的,要是嫁个不称心的,一辈子都憋屈。”她看着俊英,眼神认真,“俊英,你听姐的,这事不能勉强,哪怕妈不高兴,也得找个自己愿意的。”

俊英点点头,心里乱乱的。她知道姐姐说得对,可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看着弟弟瘦小的身子,她又觉得自己不能太自私。

家里的日子确实紧巴,月英的工资自己要留大半,交给家里的所剩无几。

俊英的工资要交房租,要买菜,还要供小军上学。

妈每天去帮人打草绳,手指头都磨出了茧子。

要是她嫁了人,夏家肯定会给彩礼,妈就能用彩礼给弟弟盖房子,姐姐也能没有负担地考虑自己的婚事……可那样,她自己呢?她就要嫁给一个只见过照片的男人,去陌生的家,过着不知道什么样的日子。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格子状的光影。俊英想起父亲扎的那些纸人纸马,个个都带着精气神。父亲说过,纸扎的物件虽然是给死人用的,但也要用心做,因为那寄托着活人的念想。

那她的念想呢?她的念想是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放风筝,是姐姐给她梳辫子,是弟弟趴在她背上撒娇,是一家人围在炕桌上吃年夜饭。

这些念想,能寄托在一场没见过面的婚姻里吗?

“姐,我再想想。”俊英轻声说,把脸埋进被子里。

月英帮她掖好被角,轻轻叹了口气:“嗯,慢慢想,不急。”

照例的,月英占了炕头,她斜靠着自己的被垛,从口袋里掏出一本《毛主席语录》,借着煤油灯的光读了起来。

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和着煤油灯芯的“噼啪”声,成了屋里唯一的动静。

俊英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煤油灯的光晕在墙上晃动,像父亲以前扎的走马灯。

她想起桂珍说的话,夏德昇在部队立过功,是个干部;想起月英说的,他上学时就乐于助人;想起妈说的,他穿着军装,端着国家的饭碗,保靠。

也许,他真的是个好人?也许,嫁给他真的能让妈和大姐弟弟妹妹都轻松点?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像一团乱麻。炕面的余温渐渐散去,有点凉了,她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窗外的麻雀又飞回来了,落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在议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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