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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河书屋 >  本自俱足 >   第63章 逃离

远处的工农兵商店还亮着灯,昏黄的灯光透过蒙着薄雪灰的橱窗渗出来,把“抓革命,促生产”的红漆标语照得有些发暗。那字,像是被无数次风吹雨打后没了力气,蔫蔫地粘在玻璃上。

张义芝站在自家院门口,手无意识地攥着蓝布衫的衣角,看着桂珍的影子,手里拎着空了的布包,拐进隔壁的院子,才慢慢转过身。

门轴“吱呀”一声,带着铁锈的涩味,像是老物件在低声叹气。她抬手抹了把额头,夜已经凉了,手心却沾了层薄汗,黏在额角的碎发上,很不舒服。

胡同里静悄悄的,只有远处传来宣传车的喇叭声,“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的口号被风刮得断断续续,落在耳朵里,反倒让心里更乱。

这四个孩子,没一个让她省心的。老大月英今年二十一,在制绳厂当政工干事,天天跟着“大联畴”的人泡在厂里,要么组织学习,要么写大字报,忙得脚不沾地。前阵子王婶来提亲,说的是客运站的干事,转业军人,人老实,家里还有三间红砖房,结果月英倒好,当着人家的面就说“现在是革命时期,个人问题往后放”,把王婶噎得脸通红,摔门就走,后来再没人敢上门。

唯一的儿子小季更不让人放心。刚上高中就跟着同学入了“五一六”,整天在外面跑,说是要“揪斗走资派”,跟月英的“大联畴”成了对头。

上次回家拿粮票,姐弟俩在屋里吵起来,月英说他“搞极端”,小季骂姐姐“保皇派”,最后小季摔了个搪瓷碗,至今快一个月没着家,连件换洗衣物都是托同学捎来的。

老嘎达小军才十四,满心盼着能上学,结果学校停了课,只能在家待着。天天就窝在屋里翻以前的旧课本,问她以后想干啥,她就低着头说“不知道”。

只有老二俊英,性子刚烈,知冷知热。每天下班回家先把屋里扫了,再去井台挑水,晚上还帮她缝补衣服,是家里最贴心的孩子。可偏偏就是这个贴心的,要出嫁了。

张义芝的心像被风吹散的棉絮,飘得到处都是,抓不住一点实底。

她拖着灌了铅似的脚步进了屋,煤油灯的光忽闪了一下,把屋里的陈设照得明明灭灭:靠墙摆着的旧木柜是她嫁过来时带的陪嫁,柜门上的红漆已经掉得斑驳;墙上贴着的《主席语录》画片,边角被烟火熏得发黄;炕梢的墙上,还挂着丈夫刘庆云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穿着黑色长袍,表情严肃,那是他刚来东北的时候拍的,也是唯一一张留下来的照片。

俊英从炕沿上直起身子,炕桌还没收拾,摆着桂珍带来的糖块和瓜子。粗瓷盘子里,几颗水果糖的糖纸亮晶晶的。

她把垂到胸前的麻花辫往身后捋了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炕席的缝隙,那是刘庆云在世时编的苇席。

当年刘庆云从大辽河边挑了最韧的苇子,晒了半个月,夜里就坐在炕边编,边编边教俊英认上面的“人字纹”,如今席子边缘已经磨得发毛,缝隙里还嵌着些经年的灰尘。

娘俩坐在炕上,中间隔着半尺远的距离。

炕洞里的火早就熄了,余温透过炕面慢慢散着,暖乎乎的,却驱不散屋里的沉闷。

煤油灯芯偶尔“噼啪”响一声,溅起一点火星,把娘俩的影子投在土墙上,拉得老长,像两个孤零零的树桩。

“妈,我不想出嫁。”俊英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母亲的脆弱,又像怕戳破了屋里的寂静,“我大姐还没说人家呢,哪有妹妹先嫁的道理?再说……再说大姐和小季还没回来,小军她们要求上山下乡,早晚得下乡去农村,我走了,家里就剩您自己了。”

张义芝刚端起的搪瓷缸子顿在炕桌上,发出“当啷”一声响。缸子上印着的“劳动最光荣”五个红字,被溅出的茶水浸上了一圈浅褐色的光环,像给那几个字蒙了层雾。

她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你们姐俩一个两个的不出门子,是想让你弟弟打一辈子光棍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街坊邻居都在背后嚼舌根,说咱家俩大姑子一个小姑子守着弟弟,哪家闺女肯嫁过来?你弟弟明年就十八了,再拖两年,好人家都被挑完了!到时候他打了光棍,你爹在地下都闭不上眼!”

俊英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她攥紧了衣角,藏蓝色的劳动布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指腹都泛了白:“可我都不认识他……就凭一张照片、一张庚帖,就要把我嫁过去?夏德昇他是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我一点都不知道,这跟把我推进陌生人家里有啥区别?”

她想说,她在工农兵商店一个月能挣二十七块五,不比当兵的工资低,凭啥要为了弟弟的婚事牺牲自己?想说小季现在连家都不回,娶媳妇的事根本不用急;想说她怕,怕像母亲当年那样,嫁给一个没见过面的人,在陌生的家里小心翼翼,受了委屈都没人说。

可话到嘴边,看着母亲这些年来熬出的白发,又咽了回去,只剩下哽咽的抽泣声。

谁叫爸没了呢?妈一个人领着他们顶门户过日子,每天天不亮就去附近的生产队排队买便宜菜。白天去街道上班,晚上还要缝补到半夜,手里的活计就没停过。她不能再让妈为难了。

“不认识咋了?”张义芝的声音带着火气,指关节敲得炕桌咚咚响,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软,“我跟你爹当年不也是连面都没见过?媒人就递了张庚帖,我就嫁过来了。”

说起自己,张义芝的心像被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软。

那年她也是不愿意,躲在屋里哭了好几天,娘劝她说“嫁个岁数大的拿你当回事,比啥都强”。她爹跳着脚骂她是个“打罢刀”,有人要就不错了。

刘庆云比张义芝大二十四岁,要是庆云还在,绝不会让俊英这么委屈。

张义芝的话像根细针,扎得俊英心口发疼。她知道母亲的苦,也知道父亲的好,可父亲是父亲,夏德昇是夏德昇,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父亲那样疼人。

她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炕席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正好落在当年父亲编的“人字纹”里,像给那纹路添了个小疙瘩。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扫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外面叹气。屋里的煤油灯忽明忽暗,把墙上父亲的照片照得时清晰时模糊。

张义芝看着女儿抽泣的背影,心里也不好受,可她没别的办法。夏家条件好,夏德昇是党员,还是当兵的,俊英嫁过去不用愁吃穿,还能帮衬着家里,这是她能想到的,对俊英、对这个家最好的出路。

“人家夏德昇是当兵的,还是党员,根正苗红,至少你嫁过去不能受气。”张义芝的语气软了些,伸手想去碰女儿的手,却被俊英轻轻躲开了。

她叹了口气,摩挲着搪瓷缸子边缘。那缸子是月英当年评上“先进工作者”的奖品,“妈还能害你?这年月,找个靠谱的人家不容易。”

俊英还是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低了。

看着俊英的不妥协,张义芝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记得那是霜降刚过,街面上的风带着刀子似的冷。张义芝蹲在自家土坯房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半块啃剩的玉米面窝头,眼神飘着街对面那家木匠铺。三天前,爹就是在那儿跟姓白的木匠谈妥了她的婚事。

那年她刚满二十岁,辫子上还系着过年娘给她扎的红头绳,只是那点红早就褪成了浅粉,像她心里那点对婚事的懵懂期盼,被爹的一句话碾得稀碎。“白木匠是山东来的,有手艺,能挣现钱,你嫁过去不受罪。”

爹说这话时,手里夹着烟卷,烟丝烧到了尽头也没弹,烟灰落在他洗得发白的土布褂子上,留下个黑印子。

义芝没敢反驳,她知道家里难。

家里七个孩子,大姐二姐三姐都出嫁走了,还有小妹和两个弟弟。大弟弟明年要娶媳妇,彩礼钱还没着落,她这门亲事,能换两袋高粱米,还能让白木匠给家里打一整套新桌椅。

换庚帖那天,白守启就站在木匠铺门口,穿着件半旧的蓝布衫,袖口沾着木屑,手里还攥着把刨子。他比义芝大十五岁,脸膛是山东人常见的黝黑,说话时声音有点闷:“俺叫白守启,你叫俺守启就行。”

她低着头,没敢看他的眼睛,只听见娘在旁边跟白守启的同乡说:“俺家义芝勤快,会洗衣做饭,就是年纪小,你多担待。”

婚事办得仓促,连件新衣裳都没有。义芝穿着娘改小的蓝布褂,头上包了块红布,就跟着白守启上了火车。

火车哐当哐当响,义芝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庄稼地一点点往后退,心里慌得厉害。

白守启坐在她对面,多数时候都在闭目养神,偶尔开口,也只是说:“到了山东,听俺娘的话,她是个实在人。”

义芝点点头,没敢多问,她以为“实在人”就是好相处的意思,直到火车开进山东地界,她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白守启的老家在山东一个偏远的村子,下了火车又坐了半天驴车,才到地方。

那是个土坯垒的院子,院墙矮得能看见里面的鸡窝,正屋的门帘是块洗得发黄的粗布。

义芝刚把包袱放下,就听见里屋传来个尖利的声音:“是守启媳妇吧?进来让俺瞅瞅。”

出来的是白守启的娘,头发梳得溜光,挽在脑后,脸上没什么笑模样,上下打量义芝时,眼睛像锥子似的。“看着细皮嫩肉的,怕是没干过活吧?”老太太说着,把手里的笤帚往义芝手里塞,“先把院子扫了,再去挑两桶水,俺家可没有闲人。”

白守启站在旁边,没说话,只冲义芝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她照做。

从那天起,义芝就没闲着过。天不亮,老太太就扯着嗓子喊她起床,先是喂猪喂鸡,再是烧火做饭,饭后要刷碗、缝补衣裳,下午还要去地里拾柴火、掰玉米。

她本来就个子不高,身子骨单薄,挑水时扁担压得肩膀生疼,晚上躺下,胳膊腿都像散了架。可最熬人的不是干活,是饿。

老太太做饭从来只做自己的份,给义芝的永远是小半碗掺了沙子的杂粮饭,菜就是一块咸菜疙瘩,有时候连咸菜都没有。

义芝还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干重活,这点儿饭根本不够吃,不到半晌就饿得头晕眼花。

有次她蹲在院子里搓衣服,实在撑不住,眼前一黑栽在地上,老太太听见动静跑出来,不仅没扶她,还骂:“懒骨头!这点活就装死,俺看你是不想好好过日子!”

日子久了,邻居王大妈看不过去了。

王大妈家就住在隔壁,每天都能看见义芝天不亮就忙活,中午蹲在灶台边啃干硬的窝头。

有天下午,王大妈趁老太太不在家,偷偷塞给义芝半个白面馒头,压低声音说:“闺女,你婆婆也太狠了,你这样下去迟早要垮,是要丢命的。”

义芝咬着馒头,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这是她来山东这么久,第一次吃到白面。

王大妈叹了口气,又说:“守启走的时候没给你留点儿钱吗?”

义芝摇摇头,茫然失措的眼里全是绝望。

王大妈给她出主意,“以后每次她让你去买菜,你就多问几家,找便宜的买,省下几分钱藏起来。攒够了路费,你就回东北,总比在这儿受气强。”

义芝愣了愣,她还没想过要跑,可看着王大妈真诚的眼神,她点了点头。她想回家,想娘做的玉米粥,想盘山城里熟悉的风和洁白的雪。

从那天起,义芝就开始偷偷攒钱。老太太每次给她二毛钱买菜,她都要在集市上转半天,土豆挑小的,萝卜选带泥的,因为便宜。

每次省下两三分,她就用布包好,藏在鞋底的夹层里,或者炕席的缝隙里。

有次老太太怀疑她藏钱,翻她的包袱,幸好她藏得隐蔽,才没被发现。

攒钱的日子过得慢,也过得提心吊胆。三年,整整三年后,义芝数了数藏起来的钱,一共五块七毛,够买回东北的路费了。

她没敢声张,前一天晚上,趁着老太太睡熟,她把几件换洗衣物叠好,塞进一个小布包,又把钱紧紧攥在手里,藏在衣襟里。

第二天天没亮,老太太像往常一样喊她起床挑水。义芝应了一声,背着布包走出屋,假装去井边,却绕到了村口。她早就问过王大妈,村口每天清晨有去县城的驴车,五分钱一位。坐上驴车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那个土坯院,心里又怕又松了口气。怕被老太太追回来,松的是终于能离开了。

驴车颠颠晃晃走了两个小时,到了县城的码头。买完船票,手里就剩两块钱了,她买了两个硬邦邦的窝头,坐在河边等船进码头。

船来了,她跟着人流往上挤,找了个角落坐下,啃着窝头,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她不知道回东北后能去哪里,也不知道爹会不会怪她,可她不想再回山东那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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