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抬头看着漫天星辰，朗声道：“我昨夜夜观天象，推算地气。常德城北，坤位（西南）稍弱，但乾位（西北）煞气凝聚，主兵戈血光。尤其今夜卯时过后，天干物燥，东南风起，恐有火厄之象！对我军……或有助益？”
石午阳跟着柳无晦学了不少故弄玄虚的玩意。
他刻意说得玄乎其玄，眼神却瞟向北门瓮城方向。
“火厄之象？”
马进忠的一位部将忍不住嗤笑道，“石将军，咱们是攻城，不是放火！北门那铁桶阵，风再大，火还能烧到城墙上去？”
石午阳嘴角微扬，并不理会那部将的讥讽，目光灼灼地看向马进忠，声音斩钉截铁： “马总兵放心！北门主攻，石某说到做到！今晚子时，水师奇袭西门！我部将于辰时（早上五点）在北门展开猛攻！定将孙龙的主力，牢牢钉死在北门之下！让他一兵一卒也休想抽走去救西门！”
“钉死孙龙的主力在北门？”马进忠和众部将都是一愣，觉得这石午阳有点夸大了。
石午阳却不再多言，抱拳道：“请马总兵按计划行事！石某这边，也需去做最后部署！告辞！”
说完，带着孙德胜、崔勇等人转身离开了中军帐，留下一脸不屑的马进忠诸将。
回到北门营地，石午阳唤来曹旺。
“曹哥！100名掷弹兵挑选出来没有？与火枪连的配合演练怎么样？”
石午阳见到曹旺便急忙问道。
“没问题，100位手劲大的弟兄好找得很，咱好些都是抡钎的石匠矿工，有些弟兄的手劲比我还大，下午也一直在操演，放心！只要到了城下，把咱得瓦罐雷扔上去一点问题没有。”
“好！让弟兄们抓紧休息，明天就看你们的。”
...
护国军各团各连半夜起来造饭，没有生火，吃的都是干粮。
将士们士气高昂，五点多就开始列阵于北门外的开阔地。
巨大的军阵散发着肃杀之气，矛尖如林，在朝阳下闪烁着寒光。
石午阳策马立于阵前，望着那座巍峨的古城，心中并无轻视，只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时，天空中开始飘起蒙蒙细雨起来，石午阳不由一惊，昨晚的天象看得是一点都不准呀！如果守军的大炮没架出来就麻烦了。
这湖南的天气还真让人看不懂。
“报--马总兵杨进喜部已在西门发起进攻！”
探马来报！
“攻城——！”石午阳雁翎刀猛地向前一指！
这下不下雨，都得按时发起进攻，攻城没有那么简单的，有必要对城防进行试探的进攻，以便找出城防缺陷及突入城下的路线。
“杀——！！！”
震天的呐喊声撕裂了清晨的宁静！
护国军阵型如同决堤的洪流，呐喊着向前冲锋！
扛着云梯的敢死队冲在最前，其后是举着大盾掩护的弓弩手，再后是推动着虎蹲炮的炮兵和手持刀盾准备攀城的锐卒！
然而，常德城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巨兽，瞬间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放箭——！！！”
“开炮——！！！”
城头之上，守将嘶声咆哮！刹那间，箭矢如同密集的飞蝗，铺天盖地倾泻而下！
石午阳手持望远镜一直死死盯着角楼，但始终没见大炮推出来，可能也是因为下雨的原因。
在军阵后面的曹旺领着火枪连和掷弹兵死死的盯着石午阳这边的中军令旗。
但是瓮城两侧角楼中，只有重型床弩也发出了致命的咆哮！
粗大的弩箭如同死神的标枪，轻易洞穿盾牌和人体！
城头上更有滚木礌石如同山崩般砸落！
护国军将士悍不畏死，顶着箭雨炮火，将一架架沉重的云梯奋力架上城墙！
士兵们口衔钢刀，手足并用，在湿滑的梯子上向上攀爬！
城头的守军则用长矛疯狂地捅刺，用滚烫的热油和金汁（煮沸的粪便尿液）兜头浇下！
惨叫声、怒骂声、金属撞击声、滚木砸落的闷响，瞬间交织成一片血肉磨盘！
到早上九点的时候，老天爷似乎也站在了满清守军一边！
清晨蒙蒙的细雨，竟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瓢泼般的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雨水瞬间将战场变成泥泞的沼泽！
云梯变得更加湿滑，攀爬的士兵纷纷失足坠落！虎蹲炮的引线被雨水打湿，难以点燃！
火绳枪更是彻底哑火！视线被雨幕遮蔽，进攻的节奏被彻底打乱！
雨水混合着血水，在泥泞的地面上肆意流淌。
石午阳见着雨势，马上命令鸣金收兵。
曹旺的掷弹兵自始至终都没有机会上场。
对常德城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进攻，护国军将士在暴雨和守军猛烈的反击下，也是伤亡不少！
第一次的进攻，付出了近三百人的伤亡代价，却连城头都没能站稳片刻！
但这也让石午阳看出了角楼上都是远程兵器，而突入角楼下的话守军近防不足，
大雨一直下个不停！
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这是护国军首次参加这种大城市的攻坚，攻打房县跟这就是两码事。
孙德胜、崔勇等将领浑身湿透，铠甲上沾满泥浆和血污，脸上写满了疲惫、愤怒和不甘。
曹旺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掷弹队在大雨中毫无用武之地，更是闷闷不乐。
所有将领都没有心思吃午饭，亲兵们只好带着饭食都在帐外临时拉起的油毡布下等候着。
马进忠的水师早上也因为下雨，火油引不燃，不到一个时辰就草草收兵了。
石午阳沉默地站在地图前，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
他看着地图上常德城的标记，又望着帐外的大雨，眉头紧锁。
护国军新兵太多，缺乏残酷的攻城战经验，面对如此坚固的城防和恶劣的天气，天不放晴，这可等不起！
“司令！明日再攻！老子亲自带队！不拿下城头，提头来见！”孙德胜双目赤红，猛地站起请战。
“不可！”石午阳断然否决，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天不放晴，我军火器尽废，新兵在箭雨炮石下伤亡太大！常德城坚，守军虽不多，但孙龙此人颇有章法，强攻非上策！”
他目光扫过众将，最终落在曹旺身上：“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是火器！是野战伏击！是灵活机动！不是这种拿人命填的攻城战！而且……”
石午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今日虽然失利，却也并非全无收获！孙龙强征城内百姓上城助守，我看得分明！那些百姓畏畏缩缩，眼神麻木，甚至有人被推搡着才拿起武器！民心不在鞑子军！城内守军的士气，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走到帐外，看着渐渐停歇的暴雨和依旧阴沉的天空。
这柳先生教我的观天象咋在湖南这地方就不准呢？
石午阳叫过孙德胜、崔勇和曹旺，低声吩咐：“明日暂停强攻！让兄弟们休整，救治伤员。曹哥，你带最机灵的斥候，带上望远镜，务必给我盯死北门瓮城两侧的角楼！尤其是上面那几门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