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磨蹭着换好鞋，又去喝了口水，目光却始终胶着在沙发那个身影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逼得他必须说点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
“职称晋升……难吗？”
陈佳怡的视线没离开手机屏幕，声音也淡淡的：
“不知道，第一次。”
迂回路线走不通。
周景澄往前挪了两步，试图让话题更具体些，也显得自己更有用些：
“那……你写的申报材料，要不要我帮你看看？审报告，把握重点什么的，我也算是专业的。”
这次，陈佳怡抬起了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
“不敢劳您大驾。”她语速平缓，却字字清晰，
“怕周主任看完，直接给我出一份初审意见。我可没那么多时间返工。”
她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手机，补上最后一句：
“再说，晋升，靠的是自身水平，又不是靠吹的。”
周景澄所有精心准备的台阶，被她三言两语拆得干干净净。
他僵在原地，感觉自己像个拙劣的演员，戏台还没搭好，观众就已经表示了厌烦。
必须直说了，死就死吧。
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疯狂叫嚣。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沙发旁，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
沙发发出轻微的声响，在过份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喉咙发紧，手心有点湿漉漉的。
“那个……”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时间过得……真快。”
他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最后那三个字挤出来，目光紧紧锁住她：
“……快到了。”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
陈佳怡滑动屏幕的指尖顿住了。
那一两秒的停顿，对周景澄而言，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几乎以为，下一秒就要迎来最终的审判。
然而，她只是按熄了手机屏幕，站起身。
“是挺晚了。”她语气平常，一边说，一边朝浴室走去，
“本来只想吃个午饭，谁知道妈做的菜太好吃，结果连晚饭都解决了才回来。”
经过他身边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放缓。
“我先洗了。明天周一，早班交接，不能迟到。”
她平淡的话语和走向浴室的背影，将他那句冲到嘴边的 “下周末我们怎么办，离婚还作数吗？” 彻底堵了回去。
周景澄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她关上浴室门的那声轻响中，彻底溃散。
他重重地跌坐进沙发，就是陈佳怡刚才瘫着的位置，还能感受到一点她的体温。
“……好，早点休息。”
......
下午交接班的时候，陈佳怡刚把白大褂挂好，手机就在口袋里震了一下。
拿出来一看，是周景澄的微信。
【周六有时间吗？】
就这没头没尾的一句，
陈佳怡心里咯噔一下。
不过，周六……是离婚冷静期好像正好结束。
他这算是……准时来提醒她该去兑现办手续了？
陈佳怡盯着那行字，心里瞬间乱糟糟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指尖悬在屏幕上方，打了几个字又删掉。
【值班】
几乎是信息送达的下一秒，对话框顶端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随即，他的回复跳了出来。
【能换个班吗？】
连一秒钟的缓冲都没有！
他这是到底什么意思？
当初她提离婚是她在气头上提的，但他也答应得那么爽快，说什么尊重她的决定，都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
现在期限快到了，他是想表现得比当初更迫不及待、更爽快吗？
亏她之前答应了他妈再给个机会，居然还觉得他有点进步。
真是……可笑。
想到这儿，她心里那点说不清的委屈和火气搅和在一起，更难受了。
她盯着屏幕，正乱想着，手机又震了。
【这周六单位组织家属座谈会，抽签抽到我了。】
下面附着一张图片，点开一看，是一份模糊的，像是用手机翻拍的纸质名单，她的名字“陈佳怡”确实在“周景澄”后面，旁边标注着“配偶”。
座谈会？抽签？
竟然……是公事。
这太突然了，也太……巧合了。
她盯着那张模糊的截图，想要找出一点pS的痕迹。
但回过头来想想，这确实像是他们单位会搞出来的一本正经又略带形式主义的活动。
“陈医生？”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陈佳怡心里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地，拇指一动按熄了手机屏幕，迅速转过身。
是刘医生，正笑着看她：“还没走啊？”
“嗯，正准备走了。”陈佳怡突然想到，
正好借这个机会，她顺势对刘医生说道：
“刘医生，正好碰到你。上次我帮你顶的那个班，这周六我正好有事，能不能换回来？”
“周六啊？行，没问题。”刘医生爽快地答应了，“我正好也没安排。”
“太好了，谢谢啊。”
等刘医生走远，陈佳怡才重新按亮手机，看着那个微信对话框。
她抿了抿唇，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好的，我会参加】
他回得也快，这次没打字，只发来了一个双手抱拳的表情。
.....
晚饭后，
陈佳怡拿着手机，屏幕上是周景澄转发过来的座谈会邀请信。
她靠在沙发上，手指轻轻滑动，低声念出上面的字句：
“……旨在增进单位与干部家属的沟通，了解干部八小时外的生活情况与思想动态，构筑家庭思想防线……”
她抬起头，看向斜对面的周景澄：
“这座谈会……具体座谈点什么？”
周景澄手里拿着遥控器，平时这个点他都会看新闻，
但今天心思不在这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换着台来掩饰，闻言目光没离开屏幕，语气平常：
“应该就是了解下情况，聊聊天吧。”
“了解什么情况？聊什么内容？”陈佳怡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