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政府三楼会议室的灯还亮着。周正坐在主位，指尖敲了敲桌角的经开区土地审批方案，目光扫过对面的市自然资源局局长赵伟。桌上的玻璃杯里，茶水只剩底儿，水面浮着两片卷曲的茶叶。
“赵伟，经开区那三块工业用地，环评报告里少了土壤检测的补充数据。”周正的声音不高，落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却很清晰。他把方案往前推了两寸，指着标红的段落，“企业要落地，环保这关不能松。三天内，把补充材料报给市政府办。”
赵伟往前挪了挪椅子，点头应下：“明白，周市长。我回去就盯着检测机构，保证不耽误进度。”
旁边的经开区管委会主任李达紧跟着开口：“周市长，那几家电子企业等着拿地开工，要是材料能按时报，我们争取下个月就让施工队进场。”
周正抬眼看向李达，手指在方案上划到“基础设施配套”那栏：“进场前，把园区的路网再核对一遍。上次督查，发现有两段人行道没按设计宽度修，得整改完才能动工。”
李达赶紧记在笔记本上：“我明天就去现场看，三天内整改到位。”
会议散时，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十分。周正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放进黑色公文包，跟赵伟、李达在走廊里又交代了两句。走到电梯口，司机老王已经候在那儿，手里拿着一件折叠好的深色外套。
“周市长，外面起风了。”老王接过公文包，把外套递过去。
周正穿上外套，拉了拉拉链：“先回趟家。”
车子驶出市政府大院，沿着滨江路往城西开。周正靠在后排座椅，翻出手机看了眼消息。秦筝半小时前发了条信息：“演练结束，在家等你。”他指尖在屏幕上敲了两下，回了个“快到了”。
车内很静，只有发动机的轻微声响。周正翻了两页经开区的环评报告，指尖在“污水处理厂选址”那行字上停住——之前秦筝提过，部队在郊区有个旧训练场，离经开区不远，要是土地紧张，或许能协调军民共用。这事得找机会跟秦筝再细聊。
车子拐进小区，停在楼下。周正推开车门，抬头就看见家里的灯亮着。他快步上楼，掏出钥匙开门，刚进门就闻到一股小米粥的香味。
秦筝正坐在餐桌旁，手里拿着一份部队的演练总结，见他进来，起身接过公文包：“今天回来得早，粥刚热过。”
周正换了鞋，走到餐桌旁坐下：“会议室的茶喝多了，正想喝点粥。”
餐桌上摆着一碗小米粥，一碟凉拌黄瓜，还有一盘酱牛肉。秦筝把粥推到他面前，又递过一双筷子：“下午跟部队后勤部门聊了聊，旧训练场的事能推进。要是你们经开区需要，我明天就发函对接。”
周正舀了一勺粥，慢慢喝着：“正好赵伟那边在愁土地指标，你这边要是能协调，能省不少事。”他放下勺子，看向秦筝，“演练还顺利？”
“还行，就是新兵体能得再加强。”秦筝拿起总结，翻到其中一页，“下周要组织考核，得盯着。”
周正点点头，又夹了块牛肉：“下个月开全市经济工作会，经开区是重点，这块得拿下。不然今年的固投任务悬。”
秦筝放下总结，帮他添了勺粥：“我认识省交通厅的一个参谋，你们要是想推进交通一体化，争取资金的事，我帮你问问情况。”
周正抬眼，看着秦筝：“不用太麻烦。”
“不麻烦，正好他下周来江州调研，我约着见个面，你们顺便聊聊。”秦筝说着，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两人正说着，周正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市应急管理局局长张平。
“张平，什么事？”周正接起电话。
“周市长，江北区幸福里小区水管爆裂，两百多户断水，抢修队已经往那边赶了，我跟您汇报下。”张平的声音有些急。
周正放下筷子，站起身：“我现在过去。你让水务集团总经理刘峰也去现场，半小时内必须到。另外，联系江北区街道办主任王磊，组织社区工作人员统计受影响户数，优先保证老人家里的临时用水。”
“明白，我马上安排。”张平挂了电话。
秦筝也站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我跟你一起去，正好顺路看看那边的路况。”
周正没反对，拿过公文包：“走吧。”
两人下楼，秦筝开车。车子往江北区赶，路上周正给王磊打了个电话，问了小区的具体情况。
“周市长，小区是老小区，水管用了二十年，这次爆裂的是主管道。我们已经组织志愿者送桶装水了，就是老人多，上下楼不方便。”王磊的声音透着忙乱。
“让志愿者把水送到家门口，要是有行动不便的，帮着把水提进去。”周正说，“我十分钟到现场。”
挂了电话，秦筝看了他一眼：“老小区的基础设施是个问题，回头我让部队工程队的人帮忙看看，能不能给做个简易的管道维护方案。”
周正点头：“也行，不过得跟区里先对接，走正规流程。”
车子到了幸福里小区门口，远远就看见几盏应急灯亮着。张平、刘峰和王磊已经在那儿等着，旁边围着几个居民。
周正下车，快步走过去：“情况怎么样？”
刘峰迎上来：“周市长，管道老化严重，得换十米长的新管。抢修队带来了设备，预计三小时能修好。”
周正走到爆裂的井口边，往下看了看。井口周围拉了警戒线，几个抢修工人正准备下井。他回头对王磊说：“把受影响的住户名单整理出来，明天跟区里申请，看看能不能给老人们争取点补贴。”
王磊赶紧应下：“好，我今晚就整理。”
秦筝没凑过来，而是走到旁边，跟几个志愿者一起帮着搬桶装水。有个老太太拎着水桶走得慢，秦筝上前接过：“阿姨，我帮您送上去。”
老太太笑着道谢：“姑娘，麻烦你了。”
周正回头看见，走过去：“别累着，让志愿者来。”
秦筝把水桶递给志愿者，对周正说：“没事，活动活动。”
张平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住户名单：“周市长，受影响的一共两百三十六户，其中六十岁以上老人有八十七户，都安排了志愿者上门送水。”
周正接过名单，翻了两页：“好。刘峰，抢修的时候注意安全，别出意外。”
“放心，周市长，我们都带了安全设备。”刘峰说。
正说着，周正的手机又响了，是市委书记高明。
“正，幸福里的情况怎么样？”高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高书记，抢修队已经到了，预计十二点前能恢复供水。受影响的住户都安排了临时用水，没出问题。”周正汇报。
“好，注意安全，有情况随时报。”高明说完，挂了电话。
周正收起手机，看了眼表，已经九点半了。他对张平说：“这里交给你们，我先回去。有进展随时跟我汇报。”
“明白，周市长。”张平点头。
秦筝跟志愿者打了招呼，跟着周正上车。车子往回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快到小区时，秦筝开口：“你今天没吃多少，回去我给你煮碗面。”
周正看了她一眼：“不用，陪我坐会儿就行。”
回到家，秦筝还是去了厨房。周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文件翻着。不一会儿，厨房传来烧水的声音。他放下文件，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看着秦筝。
秦筝正往锅里下面，听见动静，回头看他：“怎么不过去坐？”
“看你煮面。”周正说着，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
秦筝手里的动作没停，轻声说：“别闹，小心烫着。”
周正把头靠在她肩上，声音放低：“有你在，省不少心。”
秦筝笑了笑：“跟我还客气。”
面煮好，两人坐在餐桌旁吃。秦筝看着周正：“下周我要去省里开会，可能要待两天。”
周正抬眼：“我让老王送你去高铁站。”
“不用，部队有车。”秦筝说。
“也行，路上注意安全。”周正说着，夹了一筷子面。
吃完面，秦筝收拾碗筷，周正坐在客厅看明天的日程表。明天上午要去经开区督查整改情况，下午要开市政府常务会，晚上还有个招商引资的晚宴。
秦筝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看见他在看日程表：“明天又要忙一天？”
“嗯，经开区的整改得盯着，不然出问题麻烦。”周正放下日程表，“招商引资的晚宴你要是有空，一起去？”
秦筝摇摇头：“不了，明天要整理演练总结，得加班。”
周正点点头，没再说话。两人坐在沙发上，偶尔聊两句工作上的事。快十二点时，秦筝打了个哈欠。
“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忙。”周正起身，拉着她的手。
秦筝点点头，跟着他站起来。两人往卧室走，走廊的灯亮着，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走到卧室门口，秦筝停下，看着周正：“旧训练场的事，我明天就发函。”
周正拍拍她的手：“不急，先忙你的事。”
秦筝笑了笑，推开门：“进去吧，困了。”
周正跟着走进卧室，关上了门。窗外的风还在吹，但屋里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