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市第一人民医院特护病房走廊很静。消毒水味里，有初夏草木的清新。周正站在病房外，手里提着保温桶，里面是城南老字号的鸡茸粥。他轻敲门，门开了。
秦筝穿病号服，靠在床头。左肩绷带还在，脸色比前几天好，有了血色。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她侧脸。看到周正，她眼里有笑意，点头：“周处长。”
“感觉怎样？”周正进病房，把保温桶放床头柜上，看她的绷带，眉头微蹙。
“好多了。”秦筝声音有点哑，“医生说恢复不错，再观察两天能出院。”
“那就好。”周正打开保温桶，热气带着香味散开，“带了粥，趁热喝。”
“谢谢。”秦筝接过碗勺，动作不方便。周正想帮忙，手伸到一半停住，去调整她背后的靠枕。
病房里只有勺碗碰撞的声音。阳光流动，有种劫后余生的宁静。
“江东那边…都处理完了？”秦筝放下勺子问。
“嗯。”周正点头，“钱盛涉嫌勾结境外势力、危害经济安全、编造传播虚假信息，证据确凿，已批捕。宏远地产及相关资产冻结查封。境内几个‘源头’落网，在查网络和资金链。‘金丝雀’在濠江落网，正引渡。省纪委‘6·12’专案组在深挖。”
他看秦筝：“这次能快锁定证据，揪出幕后黑手，你功劳大。书记在常委会上提了军地协同的作用。”
“职责所在。”秦筝语气平淡，“你在江东顶着压力，稳住深蓝，组织反击，协调各方，不容易。”
周正摇头：“没有省委和各部门协作，我做不了什么。”他话锋一转，“你这次任务…很险吧？”
秦筝沉默片刻，看窗外树影，声音轻：“王斌…没救回来。对方派的职业杀手，下手干净。我们晚了一步。他死前把东西藏下水道了。”她顿了顿，“肩上这枪，是撤退时掩护队友，被流弹擦的。运气好，没伤筋骨。”
周正心像被攥紧。他看秦筝平静的侧脸，知道这平静下是多次生死炼出的坚韧。他低声说：“平安回来就好。”
病房又静了，有种更深的默契在两人间流动。
“出院后有什么安排？”周正打破沉默。
“休整一下，归队。”秦筝问，“你呢？深蓝危机过了，产业安全网也初步成了，下一步重心在哪？”
“江州。”周正说。
秦筝点头：“常务副市长？”
“嗯。组织谈话完了，省委常委会下周过会。调令快了。”周正说。
“江州…”秦筝想了想，“经济中游，产业结构偏重，转型压力大。矛盾多。能锻炼人，也是块硬骨头。”
“所以是挑战。”周正目光沉静，“书记说，要我去‘淬火’。”
“淬火成钢。”秦筝看他，“以你的能力，加在省委和发改委的积累，能打开局面。只是…地方不比省直，各方势力复杂，水下阻力比明面大。你去是带着任务破局的。”
“我知道。”周正点头，“有准备。在省委这些年，在发改委主持规划和安全保卫战，经的风浪不少。该学的该看的，心里有数。”
秦筝看他眼里的坚定，没多说，只轻轻点头。
几天后，省委组织部干部三处副处长王林把周正叫到办公室。气氛和上次不同。
“周正同志，”王林严肃又郑重，“经省委常委会研究，任命你为江州市委委员、常委，提名为江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人选，副厅级。程序要启动了。这是组织对你的肯定和信任！”
他把盖红印的文件递给周正。
周正双手接过，沉声：“感谢组织信任！我服从安排，一定恪尽职守，不负重托！”
“江州的情况，你该了解些。”王林语气沉，“经济转型阵痛，历史包袱重，利益格局固化。省委派你去，是希望你发挥宏观视野、产业布局和攻坚克难的优势，推动江州找出新路。担子重，困难多，省委是后盾。”
“明白！我尽快熟悉情况，进入角色，全力以赴！”周正说。
离开组织部，周正回省发改委。消息传开了。高技术产业处里，刘启明、王莉等人来祝贺，有兴奋也有不舍。
“周处，恭喜高升！”刘启明说，“就是舍不得您走。”
“是啊周处，您走了，我们处没主心骨了。”王莉说。
“别这么说。”周正看同事，“‘精英计划’、‘安全哨点’、军地协同机制，框架有了，后续靠你们。刘处，以后你是处里的领头羊，担子更重。”
“周处放心！我们一定守好摊子，巩固基础！”刘启明保证。
周正开始交接工作。每份文件，每个项目，每个联系人，都跟刘启明说清楚。
临行前一晚，周正接到省委书记陆青云秘书小李的电话：“周正同志，书记请你现在来静园。”
夜色里的静园很静。陆青云不在书房，在小院石桌旁。桌上有套茶具。
“坐。”陆青云指对面石凳，给周正倒茶。
“书记。”周正坐下。
“江州，准备好了？”陆青云问，目光深。
“报告书记，在准备。”周正坐直，“这段时间查了江州近五年的经济社会发展报告、财政收支、重点项目清单，也通过渠道了解了当地干部和企业的情况。有初步想法，还需要下去调研才能形成具体思路。”
“嗯。了解情况是第一步。”陆青云端茶杯，“江州的问题，根子在产业。传统重化工业占比太高，新兴动能不够，营商环境有短板，干部思想也得解放。就像负重的老车，光修不行，得换引擎，调方向。”
他看周正：“省委对你的期望很明确：破局！打破旧发展路径，把江州经济引擎换到新质生产力上。重点在两方面：”
他放下茶杯，手指点石桌：“第一，腾笼换鸟，做强增量。江州有港口优势，有制造业基础。要下决心淘汰落后产能，腾空间。同时，用好省里打造人工智能高地的机会，把有潜力的新兴产业项目引进去，特别是高端装备制造、新材料、新能源，要形成有带动力的产业集群。深蓝、磐石、锐瞳这些省内龙头，可以引导他们在江州设生产基地或研发分中心。增量大了，结构调整才有底气。”
“第二，刀刃向内，优化环境。营商环境是软实力，也是竞争力。江州这方面欠账多。官僚作风、效率低、吃拿卡要，都是顽疾。你去了，要把优化营商环境当‘一把手工程’抓！从体制机制改革入手，推动流程再造，破隐性壁垒。要敢碰硬，该处理的处理，该调整的调整！让企业愿意来、留得住、发展好！地方发展，短期靠项目，长期靠环境！”
陆青云的话很具体，指明了方向。周正认真听，记在心里。
“担子重，压力大。”陆青云看周正，“省委选你，是相信你有魄力和能力。记住三点：”
“一是站稳脚跟。初到地方，情况复杂。要调研，摸清实情，团结能团结的力量。重大决策前，多听多看多想，谋定后动。班子团结关键，要讲方法，既要坚持原则，也要有容人之量。”
“二是敢于担当。破局肯定触动利益。遇阻力困难，别怕。只要方向对，符合江州长远发展和人民利益，就要敢拍板，敢负责！省委支持敢担当、锐意改革的干部！”
“三是守住底线。”陆青云语气加重，“权力大了，诱惑多。要记着清廉是福、贪欲是祸！管住自己，管住家人，管住身边人！干净做事，清白做人！这是红线，也是生命线！”
“请书记放心！”周正起身，语气坚决，“我一定记着您的话！站稳脚跟，敢于担当，守住底线！全力推动江州转型，绝不辜负信任和重托！”
“好！”陆青云也起身，拍周正肩膀，“放手去干！省委等你在江州打开局面，传好消息！”
离开静园，周正心潮澎湃。他抬头看夜空，星河亮，明天是新征程。
周正离开江东那天，天很蓝。没惊动多人，他让司机把车开到省发改委楼下。刘启明、王莉带同事在楼下送行。
“周市长，一路顺风！常回来！”刘启明握手。
“保重，周市长！”王莉说。
“大家保重！把产业安全网扎牢！”周正和众人握手，看办公楼，上车。
车子驶离省发改委，进了主干道。周正看窗外倒退的风景，感慨多。省委大院、发改委大楼、江东的灯火…这里有他的成长，有他经的风浪。现在，他要去更广阔的战场。
手机震了，一条信息来自加密通道：“江州路远，前路多艰。剑已淬火，当可斩棘。保重。安。”
周正嘴角有了暖意。他回复：“已启程。淬火之剑，当破坚冰。待江州新绿，再话江东月。保重。”
车子上了去江州的高速，窗外景色开阔。田野、山、城镇掠过。周正闭眼吸气。江州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充满挑战和可能。他睁眼，看向远方，目光锐利又坚定。他去江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