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州市政府礼堂里，气氛庄重。全市安全生产紧急电视电话会议正在开。主席台上，周正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到主会场和各分会场。
血的教训说明，安全是发展的前提，更是不能碰的红线！临江、宏发两个厂的教训，要让全市都记牢！”周正看着台下各级干部，“这次专项整治，核心是压实三个责任：企业主体责任、部门监管责任、属地领导责任！不管哪种责任没落实、监管不到位，都是对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不负责！安监部门要自己查自己，好好反思，彻底改！市里已经开始安监系统干部轮训和能力提升，省应急管理厅会支持。另外，全市重点行业要搞风险分级管控和隐患排查治理，第一批五家试点企业名单已经公布。要用制度保证安全，用责任稳住发展的根基！”
他的话有力，既骂了问题，也说清了该怎么做。台下，安监局执法大队长赵刚坐直身子，看得认真。政府办综合一科科长林鹤坐在后排，笔飞快地写着，把周正强调的重点都标出来。
会议结束，人都走了。周正回办公室，林鹤跟着进来，把几份要签字的文件放桌上，说：“周市长，两厂工人这个月的生活费都通过绿色通道发了。工人代表让厂办刘明带了感谢。”
“知道了。”周正拿起笔，看《林州市安监系统干部轮训及能力提升方案》的最终稿，一页页看完，签了名，“轮训方案印下去。告诉赵刚队长，第一期轮训班下周开班，他当班长，带好头，学风要正，要见效果。”
“是。”林鹤接过签好的文件。
“还有，”周正从抽屉拿出一份材料，封面上写着《关于林州市重点工矿企业安全环保基础薄弱环节及系统性整改建议》，“这是我这段时间调研和想‘清源行动’的一些想法。重点是监管机制改什么、企业怎么担责任、老问题怎么解决。你复印一份存档，原件……”他停了停，“和这份双重预防机制建设首批试点工作要点，一起给常务副市长刘伟。后面的工作他来管。”
林鹤双手接过，觉得沉甸甸的。这不只是工作交出去，更是周正希望林州能真的稳住。“周市长，我一定交到位，后面的协调汇报也会做好。”他认真说。
市长赵明德办公室门开着。周正敲门进去时，赵明德正站在窗边看楼下。听见声音，他转过来，笑着说：“会开得好，反应不错。你为林州的安全工作，打下了重要的基础。”
“赵市长过奖了，是市里安排，大家一起干的。”周正走到办公桌前，“赵市长，我挂职期满，工作都按要求交了。
赵明德接过，没细看，放桌上，叹气说：“时间真快。你刚来的时候，林州这情况还复杂得很。这半年，不容易！特别是‘清源行动’，你顶住压力，把问题挖出来，给林州立了大功。省委组织部对你评价很高。”他指了指沙发，“坐，坐下说。”
两人坐下。赵明德泡了茶：“省里的调令这几天该到了。省委办公厅综合1处处长，主持工作。这位置关键，担子不轻。但以你的能力，肯定行。”
周正端起茶杯：“谢谢赵市长关心培养。不管在哪个岗位，我都会尽力。”
“好，好！”赵明德点头，“林州这段经历，对你是锻炼。基层的复杂、矛盾的尖锐、改革的难，你都体验过了。这比在机关看文件深刻多了。我相信，这半年的收获，能让你在更高的地方走得稳、走得远。”他话锋一转，带着关心，“走之前，有什么要市里帮忙的？个人有困难吗？”
“没有困难，谢谢赵市长。”周正放下茶杯，认真说，“就一个请求。临江厂和宏发厂的整改、发展，特别是工人的安置和再就业，希望市里一直盯着，解决好。他们受影响最大。”
赵明德表情严肃起来：“你放心。这是市委市府的重点工作。方文斌案追回来的资产，会先用来解决两厂的老问题、更新设备、保障工人。市里也有专项帮扶计划。这基础，我们一定打好。”
“谢谢赵市长。”周正站起来，“不打扰您了。”
赵明德也站起来，用力握了握周正的手：“周正同志，一路顺风！林州永远是你的联系点，有空常回来看看！”
走出市长办公室，走廊很静。周正回自己工作了半年的副市长办公室。办公桌收拾得干净，只剩几份要最后签字的文件和一个简单的公文包。林鹤站在旁边。
“林科长，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周正看着这个在忙乱中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后面林州的安全整改和双重预防机制落实，是场硬仗。方案和要点都交了，关键在做。你在政府办综合科，要多关注，多推动，到了关键时候及时向刘伟副市长和赵市长汇报。”
“周市长，您放心。”林鹤站得笔直，眼神坚定，“我一定把您的思路和要求落实好。也会好好学，提高自己。”
周正点头，拿起公文包：“好。我走了。”
没让太多人知道，周正只让林鹤送他到楼下。政府大楼门口，司机已经把车开来等着。周正准备拉车门时，一辆沾着灰的面包车急忙开入市府大院，停在不远处。车门开了，下来几个人，是临江厂留守厂办主任刘明和几个穿工装的工人代表，里面有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工人。
刘明看见周正要走，有点慌。老工人直接走过来，满是老茧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想握手又有点犹豫，最后深深鞠了一躬，用浓重的林州话说：“周市长……谢谢您！厂里那些能要命的东西，有人管了！娃们的生活费，也拿到了！谢谢您！”
其他几个工人也跟着鞠躬，眼里有感谢，也有对将来的迷茫。
周正扶住老工人的胳膊，不让他再弯腰：“老师傅，别这样。这都是该做的。厂子会好起来，大家的日子也会好起来。以后有困难，找政府，找刘主任。”
老工人抬起头，眼睛有点湿，用力点头。
周正又对刘明说：“刘主任，厂里整改要抓紧，更要扎实。工人心稳了，厂子才有希望。多听听工人的想法。”
“是！是！周市长，我们一定改！”刘明赶紧保证。
周正点点头，转身上了车。林鹤关上车门。车子慢慢开出市政府大院，把那座经历了半年风雨的大楼，还有门口那些朴实的身影，都留在了后面。
火车站台上人很多。周正提着简单的行李，准备上回省城的火车。林鹤送他到这儿。
“就到这儿吧。”周正停下，看着林鹤，“林州的工作，拜托了。特别是安全这块基础，要盯紧。”
“周市长，您放心。一路平安。”林鹤的声音有点不一样。
火车鸣笛，慢慢开动。周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林州的样子慢慢变小、模糊。半年里的事，像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破旧的厂房，浑浊的排污口，吓人的安全隐患照片，张德发说不出话的样子，方文斌被带走时凶狠的眼神，王大力突然死了，陈国华厉害的目光，孙振涛实在的话，赵明德复杂的心思，工人深深的鞠躬，林鹤沉稳的样子……
手机震了，是秦筝的信息：「淬火初成，锋芒内敛。基石已奠，云台待登。」
周正看着信息，眼神平静。淬火初成？可能吧。林州的经历，就像一块烧红的铁，在现实里被反复敲打。锋芒收没收住不知道，但心里对“基础”的理解，从没这么清楚、这么重过。
他刚要收手机，一个省城的陌生座机号打进来。他接了。
“喂，是周正同志吗？这里是省委组织部干部2处。”一个干脆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