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禾盯着门板足有一分钟，而后委屈地瘪了下嘴。她往自己的房间走，脚步拖沓，掏出手机给秦明序发微信：哥，我好像被戚戚姐讨厌了。
秦书禾：哭哭\/哭哭\/
她不明白为什么，症结只能在秦明序这，她这么可爱这么讨人喜欢，怎么可能是她的问题。
秦明序没回复。
戚礼关上门，重新坐回沙发里，提了后续的悬念节奏和平时与演员沟通要注意的地方。李港注意到她咳了一声，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谢谢。”戚礼润润嗓子，接着说，“我后天飞北京，不能跟你们同时进山了，不过线上会还是要开，到时候看山里的信号情况。”
李港下意识问：“老大你去北京是做什么？”
“答应了学长要回，参加学校的活动。”戚礼说，“再陪卢老师去发行会上见见世面。”
她算是如实答了，细节也没必要和他们交代，当初答应学长去联谊时还挺有兴致，现在则是没那个心气了。真放个完美男友到她面前，她都没精力谈，只是前两天有大学的朋友和她联系，都有意借这个机会聚一聚。
他们都说等她，再加上卢阳有意带她在京结识，戚礼还是决定走这一趟。
她看他们神情各异，便说：“我很快就会回来，有问题给我电话。临进山这几天工作量不大，趁这机会好好歇歇，可以出去玩一玩，看看风景。”
正事差不多说完，戚礼才说：“今天小思去卢老师面前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了，明白吗？”
小思心脏突然下坠，手扣紧了沙发，慌乱地点点头。她观察了戚礼一天，都没什么表示，还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没想到在会议上突然发难。
两个男生同步咽了下唾沫，因为戚礼基本没这么跟他们冷过脸。不管心里怎么想的，他们都垂眼听着，戚礼不爱看他们一副认错的神情，但这事确实冒犯，所以她没第一时间安抚。
“我也是从跟组编剧过来的，知道你们想要什么，平时的认真我也看在眼里，踏踏实实下去该有的都会有，我只能说到这。”戚礼面上很淡，没了惯带的笑容显得十分不近人情，她的话不轻也不重，是希望他们都能听进去。
“做好你们分内的事，该争取的我会替你们争。”从一个过会的署名开始，她已经和陆艋申请了，只是需要时间。
有些话只有关起门来才能说，他们所处的环境本身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大染缸，若是一开始就想走捷径，那身边就会都是这种人了。至少在戚礼这，她不会把他们往歪路上领。
人走了，小思喏喏的和她说了一声就去洗澡了。只剩戚礼一个人在外间的沙发里，手背搭在眼前阖眼休息。
她还算平静，只是忽地想起了秦书禾刚才懵然的表情，她只是个缠人的小姑娘，戚礼却因为她和秦明序的一丝丝相似就迁怒了她。
戚礼开始失控了，她鼻子酸胀，闭着眼才能不让骄傲落下来。
她今晚应该是太累了，睡一觉就会好，没什么大不了的。
直到戚礼上飞机前，秦书禾都在一日几次地向秦明序汇报戚礼的动态，只要见到了她就会发上一条。
戚戚姐好像瘦了…她今天吃早饭时脸色不是很好…和导演因为一句台词吵了架，没一个人敢上去劝话，好厉害…她好忙，我都见不到人…今天中午在一张桌子上吃的饭！她吃了三个蒸饺一份肠粉还有半杯果汁……哥哥，都怪你，戚戚姐都不爱理我了……
戚礼说早了，秦书禾这样暗自窥探事无巨细的眼睛，才是真正的私生粉。
而秦明序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直到有一天，秦书禾突然发现戚礼不见了。
她已经三天没见到戚礼了！
都是编剧组半天半天地待在酒店里，她拍起戏来又时间紧张，她就忘了戚礼的存在，等那天晚上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心中悚然一惊。
忘了戚礼可能会讨厌她，秦书禾抄起剧本当道具，咚咚咚跑到剧组工作人员的楼层敲编剧组的门。
开门的是小思，她展开一个微笑：“怎么了？”
秦书禾咽咽唾沫，往里瞟了眼，有些紧张地问：“戚老师呢，她在不在？我剧本有个地方要问她。”
小思说：“那你问我吧，老大今天不在。”
“她去哪了？”
戚礼不让向演员透露她的去向，以防一些风言风语流传，小思满足于戚礼是把他们当自己人才告知的，所以很骄傲地揣着这个秘密。尤其是她知道，而舒麦不知道的情况下。
“老大去哪我也不会知道啊，可能明天就回来了吧。”小思打着哈哈。
秦书禾咬住嘴唇，弱弱哦了一声。
然而第二天早上，摄制组和主演都陆续动身，工作人员开始往山里搬设备了，戚礼还是没有出现。
秦书禾属于晚走的那批人，她在片场留下的导演椅上空坐着，看他们一批批往皮卡车上搬大件。
她莫名有点人走茶凉的伤感，低头给秦明序发消息：哥，戚戚姐不见了。
秦明序一分钟之内就拨了电话来。
“？？”
他可是好几天没理人了，她说戚礼这、戚礼那，他都不回，原来是在背后窥屏。秦书禾懵圈了好几秒才接起。
“哥？”
秦明序语气非常不好，质问：“什么叫戚礼不见了？”
她结巴着说：“就……不见了啊，我好几天没看见她了，找不到人。”
“我让你看着她你怎么看的？”
秦书禾一扁嘴，委屈劲上来了，“我都说要和她一起住了，她不让，我还能二十四小时看着她吗！”
秦明序深吸了一口气，“你再去问问，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在剧组凭空就不见？”
“问了，我都问了，制片导演都不说，连同屋的编剧也不知道。”秦书禾脑子打不了转，心里全是戚礼不见了的慌张，忍不住小声说，“哥，她不会出什么事被剧组瞒下来了吧？”
不是没有过这种事，剧组很多临时组起来的，人情寡淡，拍摄周期内没什么比片子重要，出了什么事剧组都是能瞒的瞒，不影响演员状态，不搅乱军心。
秦明序很凶：“你别胡说八道！”
秦明序待不住了，理智告诉他戚礼不可能就这么凭空不见，出事的可能性也没那么大，不然蒋容青那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是他最关注的项目。但秦书禾这丫头说话太没轻重了，而她又亲临现场，万一她说的是真的……秦明序承担不了万分之一概率的发生。
挂断后他第一时间拨戚礼的号码，机械女声告诉他对方已关机。他罕见地晃了下神，在加拿大的跑车联展上，和品牌方的人快速抬了下手，止了交谈，去一旁打电话。
对方很快接起，一个喂的音节还没发完，秦明序劈头盖脸地问：“蒋容青，戚礼呢！”
正准备开会的蒋总：“……”
他气乐：“你问我？？”
真有意思，秦明序是不是脑袋坏了，他要是跟戚礼扯上关系还能活到现在？
“秦书禾说她不见了，你现在立刻问剧组的人，导演制片，不管是谁，找到她人到底在哪！”
蒋容青真无语了，齿间嘁出一声，无力地说：“你是不是疯了？”
折腾他玩呢。
三分钟，蒋容青就给他问出来了，又任劳任怨给秦明序拨回去：“舒导说她请假了，具体去向让我问卢制片。”
秦明序有自己的一套中文理解系统，“她生病了？”
“啧，请假，人家有事，听得懂吗，哈喽？”蒋容青忍不住翻白眼。
“她不生病为什么请假？”戚礼从来热爱工作，秦明序心里的躁并没有少了一点，“你问卢阳了吗？”
“我问了，卢阳临时飞郑州去了，戚礼的假就是她批的，具体去了哪人家跟我说——蒋总，您要是想知道就自己问她吧，一点私事我不好透露哈哈哈。”
蒋容青还把卢阳爽朗的语气学出来了，完事翻个白眼问：“秦总，我交代清楚了吗？”
“……”
“总之人家没事，我真服了你，关心则乱也没有你这么找事的，我好歹也是个总，你倒好，浪费我一分钟百万的资源去给你问女人下落，你外行人就别瞎掺和我们拍摄了，纯纯对我们剧组不信任，不可能出……”
秦明序说：“行了，谢谢。”
蒋容青突然哑了口，一脸见鬼地盯着手机屏幕，他已经挂断了。
他又给戚礼拨，还是已关机。
她有事情，她有事要办，可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放下正拍摄的项目离开了剧组？他不是让她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打电话给他了吗。
翌日早，秦明序把加拿大的业务留给副总收尾，自己回了岚城。
他给戚礼拨电话，这次通了，一颗石头轰然落在地上，他吸了口气，叫她：“戚礼？”
她问：“怎么了？”
直到切实听见她的声音，他才突然有了情绪，缓下恐慌的余韵，心底突然腾起暗火，躁气冲冲地问她：“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开机了看不见？不知道给我回一个！”
戚礼说：“我没事啊。”
他不依不饶：“你去哪了？剧组说你请了假，你……”
她声音平静地打断：“我在家，有点事要办，就回来了。”
秦明序语气更平静：“行，在家是吧，那你开门。”
“……”
“我就在你公寓门口，还是说你在父母家，那里我也认得，我现在去找你。”
戚礼好像是笑了下，“好吧，我没在家。”
他努力压制自己的焦躁迫切，攥着拳站在她公寓门的前面，“戚礼，出了什么事，我不是让你打电话给我吗，突然离开剧组也不给我发条信息，我给你发了那么多微信是看不见是吧？”
戚礼安静了几秒，说：“那我给你发的微信，看见了吗？”
秦明序突然失去所有声音。
戚礼给了他一点时间缓冲，然后问：“你怎么想的，还是就不想谈？”
她相当善解人意：“没关系，那我也尊重你。”
一切情绪化的声纹都被消了音，秦明序冷静地沉声问：“你在闹脾气？”
“没有啊。”
他点点头，“好，那我告诉你，我确实不想谈，消息看见了，故意不回的，就这样，生气吗？”
戚礼说：“不生气啊。”
“我猜到了。”她说。所以她全盘接受，面对如今脱胎换骨毫无弱点的秦明序，甘愿以一个输家退出游戏。
能让她戚礼承认输的人，世界上还没有过呢，现在有了。
她声音很轻，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她人在一个很旷阔的空间，就是不在他身边。她说：“先这样吧，秦明序，我这边挺忙的，别给我打电话了，很多时候不方便接。”
她说的是“先这样”，听起来像是一场暂别，等她回来了还是会回到他身边，所以秦明序没有听出什么不妥，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烦躁中。
“我想见你。”不谈那些他们就没别的事了吗，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戚礼嗯了两声，敷衍着他：“再说、再说。”
遂即挂断了电话。
秦明序心头有一丝没抓住的恐慌，很快消散不见，他盯着黑掉的屏幕很久，慢慢放下了手。
还是没问出她在哪，既然她说忙，他就等她回来。
她总会回来的。
滨江大道上，一辆迈巴赫飞驰而出。秦明序正和秦汀白电话闲聊着华贝食品的项目案，有关司恒旗下餐饮类品牌下季度的收购预算制定，秦汀白有意让他了解集团内部目前的重心，而秦明序兴致缺缺。
秘书在汇报，两个人都极为少话，偶尔一句语气淡淡。多少年都热络不起来。
迈巴赫突然停了，秦明序抬眼，司机说，好像是前面路口出了事故。
两分钟后，司机回到车上，十几米外堆积的众人蚁虫般慢慢散开，有两个交警分散着指挥人群交通。
迈巴赫重新上路，秦明序挂了电话，阖眼靠在小枕上。司机解释道，好像是有个找不到女儿的老人横穿马路，造成过路车剐蹭了，车主闹起来，引来了交警。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估计也赔不了什么，那老人看着有点失智了，挺可怜的。”司机随口嘟囔道。
秦明序转头，抬眼往大厦远高的玻璃上看，阳光洒在上面，像浮着碎金的浪。这里是南方政治要地的市中心，随便哪块隐私玻璃下都可能藏着人心浮沉。他象征性往路边看了一眼，街道一侧有交警带着一个老人向前走，估计是要送到派出所。
他收回视线，和司机说：“晚上不用接了，你正常下班。”
“好的，秦总。”
秦明序要去他的酒吧试两杯酒，今晚大概率就宿在三层了，反正他在哪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