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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木脆响,说书人面色凝重,灯火随之摇曳)

书接上回。那自称翠娘的红衣“新娘”便在陈家住了下来,任凭陈大如何反对,被迷了心窍的陈二却是铁了心,甚至以死相逼。陈大投鼠忌器,又无真凭实据,只得强压心头恐惧,暗中留意,只盼是自己多心。

然而,这翠娘住下后,怪事便接踵而至。

先是村中鸡犬不宁。原本夜间偶有犬吠,如今却是整夜哀鸣不绝,声音凄厉,仿佛见到了极恐怖之物。有几户人家养的看门狗,次日竟被发现瘫软在窝,口吐白沫,虽未死,却再也不敢在夜间出声。村人只道是来了豺狼,却无人联想到陈二家中那位美得过分的新媳妇。

再者,便是陈二的变化。他身子眼见着虚弱下去,原本还算健壮的小伙子,如今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走路都打着飘,整日里呵欠连天,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可偏偏他精神却异常亢奋,围着那翠娘团团转,眼中除了她,再无他物。翠娘对他则是百般温柔,嘘寒问暖,只是那笑容,在陈大看来,总带着一股子吸髓吮血的寒意。

陈大几次想与弟弟单独说话,那翠娘却总如影随形,或是借口送茶送水,或是倚在门边静静望着,那目光,让陈大如芒在背,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他只觉得这个家,已被一层无形阴冷的蛛网笼罩,而他与弟弟,便是网中待宰的虫豸。

这一夜,陈大心中憋闷,又担忧弟弟,直至后半夜仍无法安睡。他起身小解,路过弟弟房外,却听得里面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似人语,倒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

他心头一凛,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凑到窗边,用舌尖舔湿窗纸,抠出一个小洞,凑眼望去。

屋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弟弟陈二仰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灰败,胸脯起伏微弱,竟像是昏迷了过去。而那个翠娘,正背对着窗户,坐在梳妆台前(那是陈二特意为她寻来的旧物)。

她并未梳妆,而是……抬着手,在脸侧脖颈处轻轻摸索着。紧接着,陈大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翠娘的手指,竟如同掀开什么覆盖物一般,在耳后轻轻一捻,随即,一小块“皮肤”被她小心翼翼地掀了起来!那并非人皮,在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细腻的、略带韧性的纸质光泽!被她掀开的地方,露出的并非血肉,而是一片混沌的、暗沉的底色,仿佛画纸的原本材质!

她在修补!如同匠人修补破损的画作一般,用指尖蘸着梳妆台上一个打开的小瓷盒里某种暗红色的、粘稠如血的“颜料”,仔细地涂抹在那“皮肤”的接口边缘,让其与周围的“肌肤”更好地融合!

陈大看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哪里是什么新娘?这分明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画轴的妖物!

似乎是感应到了窗外的窥视,翠娘的动作猛地一顿。她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头,那张绝美的脸庞在灯光下半明半暗,眼神精准地捕捉到了窗纸上的小洞。

她没有惊惶,没有愤怒,反而对着那小洞,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致诡异、冰冷彻骨的笑容。那笑容里,再无半分妩媚,只剩下赤裸裸的、非人的恶意与嘲讽。

陈大吓得魂飞魄散,连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脏狂跳如同擂鼓。

次日,陈大再见到翠娘时,她已恢复那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仿佛昨夜种种皆是噩梦。但陈大却清晰地看到她耳后颈侧,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细腻”与“完美”,那正是昨夜她“修补”过的地方!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寻了个借口,硬拉着精神萎靡的陈二出了门,来到村外小河边。“二弟!你醒醒吧!那翠娘不是人!她是妖!是画皮妖!我昨夜亲眼看见她在修补她那身人皮!”陈大抓住弟弟的肩膀,用力摇晃,声音嘶哑。

陈二先是茫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那股痴迷覆盖,他猛地甩开陈大的手,怒道:“大哥!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翠娘!她那般柔弱善良,怎会是妖?定是你眼花了!或是……或是你嫉妒我得了如此美眷!”

“我嫉妒你?”陈大又急又痛,“你看看你自己!才几日功夫,你已成什么模样?形销骨立,精气全无!那妖物是在吸你的阳气,食你的心血啊!”

陈二低头看了看自己枯瘦的手掌,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但旋即又被更强烈的执念取代:“我……我乐意!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便是死了我也甘心!”

“你……”陈大气得浑身发抖,眼见弟弟如此执迷不悟,心知言语已是无用。他咬牙道:“好!好!你既不信,我今晚便除了这妖物,让你看清她的真面目!”

是夜,月隐星稀,乌云蔽空。陈大瞒着陈二,将家中祖传的、据说沾染过黑狗血的柴刀磨得雪亮,又备好了雄黄、糯米等驱邪之物,埋伏在自家院中的柴垛之后,死死盯着弟弟的房门。

三更梆响,万籁俱寂。弟弟房中的灯火,早已熄灭。

就在陈大精神高度紧张,几乎要松懈之时,那房门,竟无声无息地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红色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般,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正是那翠娘!

她并未走向院门,而是径直飘向了院子角落的鸡窝。只见她俯下身,对着窝中那些瑟瑟发抖、连呜咽都不敢发出的鸡,轻轻一吸——

一股极其淡薄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气息,从那些鸡的口鼻中飘出,汇入翠娘的口中。那些鸡顿时如同被抽走了魂,脑袋一歪,瘫软下去,虽未立刻死去,却也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陈大看得分明,心头骇然!这妖物,竟连牲畜的微弱精气也不放过!

吸食了鸡的精气,翠娘似乎意犹未尽。她抬起头,那双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的眸子,竟转向了柴垛的方向!她早就发现了陈大!

她不再隐藏,脸上那副温婉皮囊瞬间褪去,露出一种贪婪而残忍的本相,身形如鬼魅般,朝着柴垛直扑过来,速度快得惊人!

陈大虽惊不乱,怒吼一声,从柴垛后跃出,手中雪亮的柴刀带着风声,狠狠劈向那道红影!

“妖孽!受死!”

(说书人的语速加快,营造紧张气氛)柴刀能否劈中那画皮妖?陈大这番除妖,是能救回弟弟,还是自身难保?那被迷了心窍的陈二,又会作何反应?这人与妖的生死搏杀,结局究竟如何?欲知后事如何,且听最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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