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郝厂长和孙书记不知道何时背着手站在门口。
郝厂长和孙书记的到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会支持谁？是严厉批评郝胜利这“出格”的言论，还是……
郝厂长和孙书记缓步走进车间内，先是对着王复礼等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最后目光落在自己的孙子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赏。
孙书记则是快步走到郝胜利的跟前，伸手就给了他一个脑瓜崩，笑着责骂道：“人不大，满嘴跑火车，事是这么回事，但不能换个说法吗？你的聪明劲那去了？”
郝胜利‘哎呦’了一声，揉着被弹疼的额头道：“我就是气不过，凭什么啊！嘿嘿，要不我换个说法？”
孙书记哈哈笑着道：“哟！老郝，看看你的大孙子，挨揍就开窍，下次我打的时候你可不能拦着。”
郝厂长背着手，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哼了一声：“这小子就是欠收拾。不过……”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车间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王复礼和陈大为身上，语气变得严肃：“胜利刚才那个‘歪理’，话是糙了点，但理，是不是这个理？”
他缓缓踱步到人群中央：“我们搞社会主义协作，讲的是互相支援，共同进步，绝不是搞一平二调，更不是养懒汉，护短处。兄弟单位帮助我们，我们心怀感激，用我们劳动成果回馈，这是阶级感情。但如果他们拿不合格的东西来糊弄我们，浪费的是国家的材料，耽误的是农业机械化的大事，损害的是我们工人老大哥的信誉，这叫什么？这叫对革命事业不负责任。”
孙书记立刻接口，语气铿锵：“郝厂长说得对。协作，不是和稀泥，儿童团搞出来的机器，是要下地干活的，是要给厂矿解决运输难题的，质量不过关，那就是坑农，坑工，那就是对人民的犯罪。”
郝厂长看向郝胜利，眼神里带着鼓励：“你小子不是有想法吗？换个说法，把你那个‘按质论价’的道理换给说法，给我和你孙伯伯，还有各位老师傅，专家们，好好说道说道。要能调动积极性，保证质量，团结同志。”
郝胜利揉了揉额头，小脑筋飞速转动。
不就是包装一下吗，这还不简单，后世画大饼打鸡血见过的少吗？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小事。
他挺了下小胸脯，想了想后世那些打鸡血的方法，嘿嘿一笑道：“简单啊！开展技术竞赛，将我们需要外协的零件，根据加工难度分成不同等级，然后让想跟我们合作的兄弟厂都来接接榜，有本事的拿难活，没本事的接简单的。当然了既然都上榜了，那就要比一个高下对不，不然搞榜单干什么，大家都来比一比，看看谁的本事大。”
“然后，在交付零件的时候，我们不是把零件分成优等品，合格品，次品，废品吗？那就优等品五分，合格品两分，次品一分，废品扣两分，一个批次咱们就比一比，那个厂子分值最高，就给一面特等质量信得过红旗，第二名，就给一等质量标杆红旗，第三名，给二等质量标杆红旗，获得红旗的单位，我们在正常的协作物资基础上，给予额外的一部分紧俏农副产品奖励，这个奖励要重奖，让他们不只是脸上有光，还要嘴上有光，馋死那些落后的，红旗是流动的，每一个批次考核一次，有本事你就上。”
郝胜利这番“技术竞赛”，“接榜”，“红旗”，“重奖”的组合拳打出来，车间里的众人瞬间就兴奋起来。
王复礼第一个击掌赞叹：“技术竞赛，劳动红旗，这方法太好了。这完全符合‘比、学、赶、帮、超’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精神，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陈大为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对啊，开展技术竞赛，鼓励先进，树立标杆，这是上面一直提倡的。我们把质量要求融入到竞赛标准里，优等品高分，废品扣分，最后用红旗和奖励来体现差距，这完全是正大光明的革命行动。”
刘爷爷哈哈大笑：“我就说胜利这小子脑袋瓜好使。这么一弄，看哪个厂还敢糊弄，想要红旗，想要额外的鸡蛋鸭蛋，就得给老子拿出真本事，拿出好零件，这比干巴巴地讲规矩强一百倍。”
赵爷爷、孙爷爷等人也纷纷点头，眉开眼笑。这个办法，既达到了严格质量控制的目的，又披上了无比正确的外衣，简直是为当前环境量身定做的。
几位专家顾问更是彻底放下了心。
郑知然扶了扶眼镜，补充：“竞赛评分标准必须科学，公正，可量化。每个零件的优，合，次，废标准要极其明确，评分细则要提前公布，让所有参与厂心服口服。”
陈思远也兴奋起来：“我们可以根据零件的加工难度，精度要求，材料价值来设定不同的基础分值和扣分权重，确保竞赛的公平性。”
赵启明言简意赅：“干！立章程！”
郝厂长和孙书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满意和欣慰。
郝厂长清了清嗓子，一锤定音：“好！我看胜利这个‘技术竞赛，质量红旗’的方案就很好。既调动了兄弟单位的积极性，又保证了我们急需零件的质量，更弘扬了力争上游的革命精神。孙书记，你看？”
孙书记笑容满面：“我看行！这件事，我们厂党委和革委会要给予大力支持。这就不是儿童团自己的事了，这是我们九号信箱组织开展，支援工农业建设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的重要组成部分。老陈，老王，你们供应科牵头，立刻着手制定详细的竞赛章程和协作方案。刘师傅，王师傅，你们这些搞技术的，负责提供最严格，最细致的技术标准和评分依据。”
他看向郝胜利，眼神中带着鼓励：“胜利，你这个小设计师，也得继续出力，把想法落到实处。”
“是！保证完成任务！”郝胜利挺起小胸脯，高兴地回答道。
此时他心里乐开了花，这件事成了。
陈大为立刻雷厉风行地开始分工：“老王，你我熟悉外面厂矿的情况，我们先筛选一批信得过的兄弟单位，先把风声放出去，看看反应。刘师傅，王师傅，郑师傅，麻烦你们带着技术团队，连夜把需要外协的所有零件图纸，工艺标准，检验规范，还有竞赛评分细则弄出来，要快，要细。”
王副科长此刻也是干劲十足，摩拳擦掌：“老陈你放心，我先拉一个单子，保证找来的都是些有真本事又实在的单位。”
刘爷爷大手一挥：“技术上的事包在我们身上，不就是加班吗？为了咱们的‘铁牛’拼了！”
车间里瞬间就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一张张图纸被铺在里大条案上，大家热烈地讨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曲奋进的交响乐。
郝胜利看着着热火朝天的场面，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他成功的将用连续不断地‘劳动竞赛’点燃一场席卷多家兄弟厂矿单位的质量风暴和大规模技术练兵。
而他，这个五岁的小娃娃，就是这场风暴的发起者和规则制定者。
他怕吗？
他也怕，可比起爷爷过些年被活活累垮，那轻那重他清楚地知道。
更不要说，他可是接过那位举国敬仰之人的电话，他还连奖励都没要，他就不信。
当他有难的时候，他老人家不会为了他这个小娃娃说一句话。
他怕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