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叶看到沈奕雪来了，大概想到了她是过来救自己的，招呼了一声之后就冲着她走了过去，想和她说说昨天的事。
苻叶刚走到边上，却见到沈奕雪白色长裙下摆如雪色惊鸿般掠过，径直越过他，停在陈晚面前。
沈奕雪周身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那双素来锐利的眼扫过陈晚时，像淬了冰的刀，连空气中浮动的熏香都似被冻住了几分。
陈晚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青瓷杯壁沁出细汗。
方才和苻叶说话时眉眼间的温软早已褪去，她脊背挺得笔直，淡紫色长裙衬得身姿清雅，唇边却凝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矜持笑意：
“渊南大主教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昨日确是逆女无知，误将苻公子带回阁中。”
“如今已和苻公子厘清误会，青冥阁也备好了清茶点心，大主教远道而来，还请稍作歇息，让青冥阁略尽地主之谊。”
她说着便要抬手亲自给沈奕雪奉茶，指尖刚抬起半寸，就被沈奕雪的话拦在半空。
“误会？”
沈奕雪的声音冷得像殿外的寒风，目光落在陈晚不见一丝慌乱表情的脸上：
“陈阁主口中的误会，是指令爱对我云畔大主教狠招相向，还是将她师兄掳走，害她急火攻心遭了秘法反噬？”
她话音顿了顿，头也不回地朝苻叶方向瞥了一眼——
以沈奕雪的本事，早已能透过衣料感知到苻叶体内完好的经脉不久前是伤痕累累，转回头时，语气更添了几分凌厉：
“更何况，我们枢机主教的二弟子若是‘有些不适’，陈阁主这误会，未免也太大了些。”
陈晚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她放下茶盏，杯底与桌案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
“渊南大主教这话，倒是把青冥阁说得像个龙潭虎穴。”
她抬眼迎上沈奕雪的目光，眼底已没了方才的温和，只剩几分冷意：
“苻公子在阁中，我亲自为他为他救治伤势，衣食用度也未亏待，若大主教执意要揪着过往不放，倒显得贵教不够大度。”
“大度？”
沈奕雪嗤笑一声，白色长裙随着她双手抱胸的动作轻轻晃动：
“陈阁主纵容令爱伤我一位大主教，掳走枢机主教亲传弟子，如今倒跟我谈大度？”
她往前踏出一步，周身的威压瞬间散开，殿内的烛火猛地摇曳了一下，连窗棂都似在微微震颤。
苻叶见状急忙上前，伸手想拦在两人中间，却被沈奕雪侧身避开。
“沈姑娘，你别激动。”
他急得声音都有些发紧，拉着沈奕雪的衣袖：
“我确实是被青冥阁的人所伤，但是晚姐姐已经救了我，现在伤势好多了，玉衣那边……师尊定有办法，咱们没必要跟青冥阁闹僵……”
沈奕雪感觉心里某样东西动了一下，这让她现在的心绪变得很不平静。
她转头看向苻叶，眼神里满是讥诮：
“怎么？”
“你的晚姐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替她说话？是青冥阁的琼浆玉液，还是她这寝殿里的暖香软枕？”
苻叶被她说得一噎，脸颊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只憋出一句：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没出大事，何必再生事端？”
沈奕雪没再理会他，目光重新落回陈晚身上，语气冷硬如铁：
“我师弟既然替你求情，我便给你个机会。交出对云畔大主教动手的人，我记得她是叫陆韫然的，今日之事，天疫教可以既往不咎。”
“不可能。”
陈晚想也不想便回绝，她往前踏出一步，周身泛起淡青色的灵力光晕，
“韫然是我女儿，纵有过错，也该由青冥阁自行处置，轮不到天疫教来指手画脚。”
两人之间的空气瞬间绷紧，沈奕雪指尖已泛起淡蓝色的灵力，陈晚的袖中也隐隐透出青芒，眼看就要动手，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震得殿顶的瓦片又一次簌簌落下，一道身影裹挟着凌厉的剑气，直冲着沈奕雪后背杀来。
“天疫教狗贼，竟敢动我母亲！”
沈奕雪头也没回，反手挥出一道蓝芒，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道身影被灵力震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殿柱上，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来人正是陆韫然，本来在赌气的她听说有人闯进陈晚寝殿，立刻就杀了过来，正好看到了和陈晚对上的沈奕雪，二话没说就攻了过来。
然而此刻的她只能捂着胸口，挣扎着想爬起来，眼神却依旧凶狠地瞪着沈奕雪。
陈晚脸色骤变，刚要冲过去搀扶，却见沈奕雪动作更快——
她一把拎住一旁苻叶的衣领，闪身过去另一只手如鹰爪般扣住陆韫然的手腕，周身空间瞬间泛起涟漪。
“沈奕雪！你放开她！”
陈晚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灵力骤然在掌心凝聚。
沈奕雪转头看她，唇边勾起一抹冷冽的笑：
“陈阁主，令爱自投罗网，可怪不得我。今日便不打扰阁主了，改日再登门‘道谢’。”
话音未落，她带着苻叶和陆韫然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虚空之中，独留陈晚一个人站在那里。
陈晚看着空荡荡的寝殿，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方才温润清雅的面容早已被狰狞取代，眼底满是悲愤与无力——
青冥阁实力远不及天疫教，硬抢只会让陆韫然丧命，可若是眼睁睁看着女儿落入沈奕雪手中，她又怎能甘心？
殿外的几个弟子听到动静，怯生生地探头进来，却被陈晚厉声喝退：
“滚出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奕雪带着人，定然是回了天疫教的在疏勒的使馆，那里虽戒备森严，但为了陆韫然，她别无选择。
陈晚抬手擦去眼角的湿意，周身的灵力缓缓收敛，她走到殿门口，望着天边渐起的朝阳，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一阵晨风掠过，吹起她的衣裙下摆，寝殿内的烛火忽然自己熄灭，只留下满殿的寂静与寒凉。
“这下子，不知道那女人又要开出什么价格了……”
“修远……我不想再替你当这个阁主了，我真的好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