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力波的波动仍在屏幕上跳动，十七秒一次，像某种遥远而固执的回应。陈默的手指没有离开主控晶体，掌心与接口之间传来微弱的震颤，那是星轨在持续解析信号残迹。林小满站在他右侧，指尖还残留着血痕，但她没有擦拭，只是将手重新按回共鸣槽——她知道，只要那股频率还在，她就不能断开连接。
“不是伪造。”陈默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声纹里嵌了一段音频碎片……是大二下学期，导师在实验室讲‘非线性场稳定性’的最后一课。”
李维迅速调出数据库比对，机械义眼闪过一串数据流。三秒后，终端弹出匹配结果：波形重合度98.7%，时间戳吻合，背景环境音中甚至能捕捉到当年教室外施工钻机的规律震动。
“真实录音。”他说，“但它被重构过，叠加了十一维拓扑编码，像是……一份认证密钥。”
张建国没说话，只是把保温杯轻轻放回能量节点旁。杯底与符文接触的瞬间，接收模块的波形图出现细微抬升，一段原本被噪声掩盖的低频信号浮出水面。
林小满猛地抬头：“这个频率……和我血脉共振。”
陈默立刻转向她：“你能模拟它？”
“可以。”她咬破指尖，鲜血滴落在主控晶体表面的符文阵列上。血珠未散，反而沿着特定轨迹流动，勾勒出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结构。晶体骤然亮起，一道光束直射天花板，投映出南极洲毛德皇后地的地形图。冰层下方，一个规则的六边形区域正在发出微弱脉冲。
“坐标锁定了。”李维快速输入指令，“深空阵列确认该区域存在异常重力梯度，冰壳厚度约一千二百米，内部有空腔结构。”
“不是自然形成的。”陈默盯着投影，“是遗迹。”
命令下达仅两分钟，无人探测机已抵达南极上空。但强磁场干扰导致信号中断，飞行器在距地表三百米处失控坠毁。第二架、第三架接连失败。常规手段无法穿透。
“只能靠我们。”林小满抹去指尖血污，又划开一道新口子，“我的血能激活项链的共鸣模式，哪怕它不在了。”
“你已经失血过多。”陈默皱眉。
“可它是认我的。”她抬头看着他，眼神平静，“那道光带走它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它不是被夺走，是被召回。”
没有人反驳。他们都知道，有些联系一旦建立，就不会真正断裂。
林小满将双手覆在主控晶体上，鲜血顺着沟壑流入核心节点。符文阵列开始旋转，能量层级迅速攀升。与此同时，远在南极冰盖之下，某处封存已久的结构微微震颤，仿佛沉睡的心脏被唤醒。
地面裂开第一道缝隙时，所有人都感到了脚下传来的震动。
螺旋状的裂痕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冰层如玻璃般剥落，露出向下延伸的阶梯通道。寒气涌出，带着金属与石质混合的气息，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
“空气成分正常。”李维戴上便携检测仪，“氧气含量略高，二氧化碳稳定，适合呼吸。”
“但下面的东西不一定欢迎我们。”陈默握紧钢笔，率先迈步。
阶梯深不见底，四人沿壁而行。墙壁由一种未知材质构成，表面布满蚀刻纹路，随着他们的靠近，那些线条逐一亮起，像是在识别身份。走到中途，陈默突然停步。
眼前景象变了。
爆炸的火光充斥视野，警报声刺耳，实验台倾倒，液体流淌燃烧。那是他前世最后看到的画面——实验室失控，安全门锁死，他被困在核心舱内，直到高温吞噬意识。
“这不是现在。”星轨在他脑中提醒，“是记忆投影，针对你的精神陷阱。”
幻象中的自己转过头，满脸焦黑，嘴唇开裂：“你逃不掉的……每一次重启，结局都一样。”
陈默闭上眼，任火焰舔舐皮肤的感觉袭来。但他没有退，反而向前一步，低声道：“那次失败不是终点。”
话音落下，星轨释放出一道虚影——一颗苹果从空中缓缓坠落，在触地前凝滞，然后逆向上升，回到枝头。因果可逆，时间并非单向。
幻象崩解。
通道恢复原貌，前方豁然开朗。
中央大厅呈圆形，直径近百米，地面镶嵌着巨大的双生符文阵，左右对称，却又截然不同。左侧符文流转着柔和光辉，似有城市轮廓浮现；右侧则布满断裂裂痕，灰烬般的余烬在空中飘荡。
陈默走向中心节点。
当他手掌触碰到阵眼的刹那，整个空间剧烈震动。
冰层彻底崩解，穹顶之上，一道巨大门户拔地而起。它由纯粹的能量构成，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电弧，门内缓缓展开两幅未来图景——
一边是魔法光辉普照的世界：空中悬浮着透明的城市，街道由光能编织，人们行走于云层之间，医疗、交通、能源皆由符文驱动，战争与疾病已成为历史名词。
另一边则是科技毁灭后的废土：钢铁残骸堆积成山，天空被厚重烟尘遮蔽，幸存者戴着呼吸面罩在辐射区穿行，人工智能叛变，核反应堆熔毁，文明退回原始状态。
“这不是预测。”李维盯着能量读数，“这是……平行现实的具象化。两个已经存在的未来。”
“选择吧。”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意识中响起。苍老、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陈默浑身一震。
“导师？”
画面中，一位身穿旧式白大褂的老人浮现于时空之门前。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胸前别着一枚早已停产的校徽。
“你用了十年才走到这里。”导师注视着他，“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这两个未来……是谁决定的？”
“是你。”导师的声音平静，“每一次你用魔法绕过难题，每一次你用科技压制风险，都在推动世界滑向其中一条轨道。现在，路径必须收束。”
林小满上前一步：“所以我们要选一个？放弃另一个？”
“文明不能同时承载两种极致。”导师摇头，“魔法统治会削弱人类进取心，科技失控将引发自我毁灭。你们必须决定，哪条路更值得延续。”
陈默沉默。
他看向左侧的光明之城，那里没有痛苦，没有饥饿，一切都被完美安排。可他也看到了人们眼中缺失的东西——探索欲、冒险精神、突破极限的冲动。
再看右侧的废墟世界，虽然残破，但仍有零星火光。有人在修理发电机，有人在绘制地图，有人仰望星空，试图重建通讯塔。
“没有完美的未来。”他说，“只有人类还能挣扎的世界，才是活的。”
导师嘴角微动：“那你准备选哪条？”
林小满忽然开口：“等等……我看到了什么。”
她指向右侧废墟深处。在一座倒塌的研究所残骸上，隐约刻着一行小字——**“项目代号：星轨”**。
陈默瞳孔一缩。
那是他重生后第一个记录魔法公式的笔记本编号。
“那个世界……也有我？”
“不止有你。”导师低声说，“每一个世界里，都有无数个你，在不同的起点，做出不同的选择。而现在，你们站在这里，是因为所有可能性汇聚到了这一刻。”
李维快速调取能量分布图：“门正在吸收我们的生物频率……它在准备锁定最终路径。”
张建国走上前，将空杯放在符文阵边缘。杯身轻颤，与地面产生微弱共鸣。
“孩子们。”他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别回头。”
陈默深吸一口气，望向林小满。她点头。
他抬起右手，指向时空之门。
就在此时，右侧废墟世界的影像突然波动。一道身影从灰烬中走出，穿着破旧工装，脸上带着伤疤，手中握着一支断裂的钢笔。
那人抬起头，目光穿透维度，直视陈默。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