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陈默的指尖滑落，在终端接口边缘凝成一颗暗红的珠，迟迟未滴。终端屏幕的蓝光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代码流断断续续，像是垂死之人的呼吸。超新星链的十二个节点在虚空中颤抖，裂缝不再扩张，却开始有节奏地收缩，每一次脉动都像心跳，精准地与地下某处信号同步。
林小满的手指死死压在项链残片上，金属边缘已割破她的掌心。她将超导层剥离，嵌入主板凹槽，电流在断裂的线路间跳跃，发出细微的噼啪声。终端嗡鸣一声，星轨的投影在意识深处闪现半秒，随即熄灭——算力枯竭，进入休眠。
“缓冲池建立，维持三分钟。”她声音干涩，像是从沙砾中挤出。
李维蹲在终端旁，右眼虹膜呈灰蓝色，左眼却已失去光泽。他用手指在空气中划动，感知着能量场的流动。裂缝的脉动频率稳定在每0.8秒一次，与医院地基深处的某种信号完全一致。他忽然抬头，目光落在张建国手中的保温杯上。
杯盖微启，茶叶在冷水中缓缓沉浮，节奏与裂缝收缩完全同步。
“那杯茶……”李维声音低沉，“二十四小时前泡的，没喝完，一直放在你办公桌上。”
张建国低头看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柄上一道陈年刻痕。那痕迹形如“巳”，边缘圆钝，像是被无数次摩挲过。月光斜照，刻痕深处泛起一丝极淡的银光，比萤火更微弱，却真实存在。
陈默的目光钉在那道刻痕上。他抬起左手，将断裂钢笔的残尖抵在终端表面，以血为墨，开始绘制符文。血液顺着笔尖流入电路，符文在主板上缓缓亮起，呈逆时针螺旋排列。这是初代Ψ-0协议的认证阵列，早已被他封存于记忆深处，从未启用。
星轨在意识中震荡，推送出一段高维投影。
林小满家族的族谱在十一维空间展开，每一代女性的出生时间都与一次Ψ-0协议的激活事件重合。她们并非遗传诅咒，而是被“选中”——在特定时间节点，生物电峰值与维度通道共振，成为实验体。项链不是源头，而是抑制器，压制体内被强行植入的高维信息流。
“不是血脉。”陈默低声说，“是征召。”
林小满盯着终端屏幕的反光，忽然瞳孔一缩。她的倒影中，瞳孔深处闪过一道符文，与张建国手臂旧伤疤上的纹路完全一致。那伤疤是二十年前一次实验室事故留下的，当时他正在参与一项关于“生物电场与空间稳定性”的机密研究。
“你见过这个符号。”她抬头，声音很轻。
张建国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保温杯，茶叶仍在沉浮，频率未变。他忽然想起昨夜办公室的异样——灯光忽明忽暗，电脑自动开机，屏幕上只有一行字：“第14号实验体失效，启动备选方案。”
他当时以为是系统故障。
现在他知道，那是信号。
陈默的符文阵完成最后一笔，终端骤然亮起。星轨短暂重启，推送出一段加密日志：“血脉诅咒”实为多重时空叠加现象，宿主在特定时间节点被强制接入Ψ-0协议，成为量子锚点载体。
“所以她们不是感染者。”林小满声音发颤，“是容器。”
“二十年前的实验失败了。”陈默盯着屏幕，“他们试图用活体封印病毒，结果把人变成了通道。每一代女性，都是上一个容器失效后的替补。”
李维猛地站起身：“裂缝在转向！”
十二道裂缝停止收缩，能量流突然汇聚，形成一道垂直光柱，直射医院地基。超新星链没有崩溃，反而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协议接管，节点光波转为暗红色，像是被染上了血。
“它在召唤。”陈默低声道，“不是周振海，是更早的东西。”
张建国抬起手臂，卷起袖口，伤疤上的符文开始发烫。他记得那天的场景——地下实验室，七名研究员围站在量子锚点装置前，林小满的母亲站在中心，项链发光，瞳孔中浮现出与现在感染者完全相同的印记。
“我们以为是在救人。”他声音沙哑，“其实是在献祭。”
陈默猛然抬头：“你参与过实验？”
张建国没有否认。他的手指再次划过保温杯上的“巳”字刻痕——那是十二地支中的第六位，对应“巳时”，也是当年实验启动的精确时间。
“我们封印了病毒，但代价是血脉。”他低声说，“每一代女性，都会在生物电峰值时被强制唤醒。项链是抑制器，也是钥匙。”
林小满低头看自己的项链，裂痕深处蓝光微弱闪烁。她忽然明白，为什么每次她靠近感染者，项链都会共鸣——她不是在解析病毒，而是在唤醒同类。
“所以超新星链不能继续。”陈默迅速调出节点控制界面，“它在利用净化过程，激活所有被封印的量子锚点。一旦十二个节点全部启动，整个城市的血脉诅咒宿主都会被强制接入协议。”
李维快速敲击键盘，试图切断外部供电。但系统反馈：主协议已进入自主运行模式，权限被锁定。
“不是周振海在控制。”李维声音发冷，“是Ψ-0协议本身。它有自己的逻辑，有自己的……意志。”
陈默盯着终端，手指在血绘符文上轻轻一划。符文阵重新激活，星轨推送出一条隐藏路径——那是初代协议的主控权限接口，只有通过生物电与符文双重认证才能开启。
“我需要一个锚点。”他说，“能同时连接血脉诅咒与Ψ-0协议的存在。”
林小满抬手摘下项链，递向终端。
“不行。”张建国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的生物电已经接近临界，再接入，你会被撕碎。”
“那就用我的。”陈默将断裂钢笔插入接口，血液顺着笔身流入主板，“我是符文创造者，星轨认证的规则制定者。我的血，就是密钥。”
星轨在意识中剧烈震荡，推送出一段从未出现过的投影——一个女童的剪影，约莫七八岁，穿着旧式校服，手中握着与林小满同款的项链。她嘴唇微动，无声说出三个字。
陈默读懂了。
“救救妈妈。”
终端屏幕骤然变暗，随即亮起一行字：权限认证通过，主控路径开启。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疾驰，开始重写协议核心。他不再试图关闭超新星链，而是将其重构为反向净化阵列，切断所有与血脉诅咒的连接，将能量流导向单一节点——医院地基深处的量子锚点。
林小满盯着屏幕，忽然发现那锚点的坐标与二十年前的实验记录完全一致。
“那里……”她声音发紧，“是初代陈默留下锚点的地方。”
张建国的手紧紧攥着保温杯，指节发白。他记得那天的场景——实验失控，空间扭曲，一名年轻研究员冲进控制室，嘶吼着：“关闭系统！它在吞噬时间！”
没人听他的。
陈默的代码逐行生成，每一行都以生物电为代价。他的视野边缘开始泛黑，指尖发抖，但手指未停。超新星链的光波由红转蓝，裂缝开始收缩。
突然，终端屏幕闪烁，一行新代码自动生成：Ψ=Δt→∞，协议重构完成，目标：时空锚点锁定。
陈默瞳孔一缩。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它不是在反抗。”他低声说，“它在等待。”
等待一个能重启协议的人。
等待一个能打开门的人。
他的手指停在回车键上方。
林小满的声音传来：“你确定要这么做？”
陈默没有回答。
他的手指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