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昏暗的走廊里，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雨打玻璃的声响混作一团。
“在这里等我。”
她松开莫兰的手，转身冲进自己在福利院住的房间，床边柜子的第三格抽屉，安静躺着一个扎着蝴蝶结的鞋盒。
这是她攒了好几个月的钱买的。
当桃枝捧着盒子回到走廊时，莫兰正望着窗外，黑雨在玻璃上蜿蜒成河，他的倒影被水痕割裂成模糊的碎片。
“坐下。”她指着生锈的消防箱。
少年顺从地坐在箱盖上，板鞋的豁口更大了些，桃枝蹲下，将鞋盒打开。
“桃子。”莫兰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鞋盒里是一双结实耐穿的工装靴，“抬脚。”她声音发哽。
莫兰突然按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带着活人的温度。
他笑了，眼尾弯成她最熟悉的弧度：“桃子，你长大了。”
桃枝系鞋带的手抖得厉害，皮革上很快洇开几滴温热。
远处传来玻璃爆裂的脆响，看来已经有畸变种爬上了楼。
桃枝将莫兰护在身后，她尝试着将精神触须凝结成锋利的棱刺。
只有她能看见的银色丝线在空中缠绕，可是无论她怎么集中精神力，精神触须还是那样软绵绵，毫无杀伤力。
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尝试，失败、第三次尝试，失败......第二十四次尝试，还是失败。
走廊尽头，畸变种正用融合在一起的人类肢体朝二人爬行而来，每挪动一寸，溃烂的皮肉便剥落一块，啪嗒砸在地上，溅起黑褐色的粘液。
“该死！”桃枝狠狠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漫开的瞬间——
“咩~”
脚边传来柔软的叫声。
黑山羊狭长横瞳的边缘蔓延出黑色的纹路，它仰头凝视她，那一刻，桃枝仿佛听见了来自远古的絮语。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的精神触须全部探入小羊绒毛覆盖的脊背！
在骨骼错位声中，黑山羊像被无形提线般诡异地悬起。
它背对着桃枝，脊背裂开一道道口子，紫黑色的触手从中钻出，每一根触手都与桃枝的精神触须相连，她能清晰感知到它们对杀戮的迫不及待。
桃枝的视野突然分裂，她的左眼看到的仍是阴暗的走廊，右眼却坠入一片漆黑的异度空间。
在这双重视界的叠加下，畸变种的身体轮廓泛着猩红色的光晕，如同红外扫描下的热成像。
而在那猩红轮廓的深处，一团污浊的黑色物质正像心脏般有规律地搏动着。
那里，应该就是畸变种的要害。
眼看着畸变种就要到跟前，桃枝指尖微动，触手如毒蛇般绞杀而出，瞬间贯穿了畸变种的“心脏”。
精神力的控制并不完全精准，畸变种没死透，桃枝心头掠过一个念头。
贯穿畸变种的触手立刻兴奋了起来，自发地朝不同方向撕扯，畸变种的躯体瞬间像破布娃娃般四分五裂。
畸变种的低吼在昏暗中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畸变种朝他们逼近。
桃枝的精神力如溃堤洪流般灌入黑山羊的体内，触手瞬间变得更加粗壮扭曲。
“去撕碎它们。”她轻笑，带着一丝不自知的愉悦。
话音未落，一根触手骤然暴起，直接贯穿最近畸变种的身体，腐血喷溅在墙面的瞬间，其他触手已如巨蟒缠上，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硬生生将怪物绞成两截，内脏混着碎骨哗啦洒落一地。
桃枝收回目光，转身看向身后的莫兰，伸手拂去溅在脸颊上的血珠：“莫兰，我带你离开这。”
他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的阴影里，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依然温柔地注视着她。
桃枝一把扣住莫兰的手就往外跑。
前方开路的黑山羊此刻竟比畸变种还要可怖，它的每根触手表面都裂开布满利齿的吸盘，狂乱地，争先恐后地将扑来的畸变种绞碎、吞噬。
粘液飞溅，碎肉横飞，场面彻底失控。
桃枝的太阳穴突突狂跳，精神力在快速消耗，视野边缘开始扭曲。
精神力训练舱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用户0699，精神力过载，请立即暂停训练。】
机械女声重复三次，世界开始分崩离析。
桃枝用力眨动刺痛的眼睛，莫兰的面容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扭曲。
“莫兰！”她嘶喊着伸手，却什么都没能抓住，那个清瘦的身影在她眼前碎成了千万片透明的光点。
桃枝踉跄着站稳，发现四周只剩纯白的虚空。
黑山羊仍维持着可怖的形态，虬结的触手还在虚空中挥舞，触手末端的吸盘不断张合，露出内里螺旋排列的利齿，仿佛仍在回味方才的盛宴。
桃枝眼底的寒意尚未消散。
她张开双臂环住黑山羊的脖颈，她指尖温柔地抚过那些狰狞的触手，像是抚摸可爱的小动物。
前一秒还在撕碎猎物的可怖怪物，此刻像被揪住后颈的猫崽般僵住，所有触手温顺地垂下，迅速缩回体内，随着最后一条触手隐没，怪物重新变回了那只卷毛茸茸的黑山羊。
虚空中浮现一道幽蓝光幕：【是否结束训练？】
桃枝点了“是”，眼前立即一暗。
舱门开启，发出一声气压释放音。
桃枝费力地睁开眼，像被抽走全身骨头，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让她没办法立刻站起来。
缓和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扶着舱壁起身，双脚刚触到地面。
训练室的门被轻轻叩响，韩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似带着几分担忧：“桃枝向导，训练结束了吗？”
“嗯。”
门被推开，金发蓝眼的哨兵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脸色苍白、满头细汗的少女时，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又在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硬生生停住，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应该是......精神力透支了。”桃枝勉强扯出个笑容，双腿微微发抖。
韩澈微微蹙眉，声音放得很轻：“桃枝向导，需要我送您回去吗？”
桃枝抿了抿唇，摇头道：“谢谢，不用了，我稍作休息就好。”
见她拒绝，韩澈神情有些落寞，犹豫片刻，又提议道：“要不，我带您去茶水间休息吧？那里有沙发，热水。”
这一次，桃枝没再拒绝，她确实渴得厉害：“......好，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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