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不见的日子对于无邪来说有些久违，但他习惯得很快。
毕竟在计划最开始时，无邪就能对自己下狠手。
费洛蒙和读取记忆的事他和黑瞎子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最开始只是猜测，无邪跟黑瞎子说了自己和小花去取张家古楼密码时被蛇咬了但没死的事。
按道理说被野鸡脖子咬了没有及时注射血清的情况下必死无疑，阿宁就是这么死的。
但无邪醒来了，还在地上刻上了那串带着裘德考队伍常用编号的神秘数字。
黑瞎子活的久，见过的东西也多，在听到无邪说起这个时，在记忆里找到了类似的人。
这种体质可以算得上万中无一，遇到全凭运气。
靠费洛蒙提取到的记忆破局，原只是黑瞎子的随口提议，但加上无邪那点不要命的心气，他们还是成功了。
过程很痛苦，毕竟光是不要在别人的记忆里迷失就花了无邪绝大部分的力气。
但被全面通缉，只要露头就刺杀不断的无邪来说，他其实没得选。
说是习惯，只不过是一次次熬过来罢了。
最初没做手术时，无邪在蛇毒里提取费洛蒙所读到的记忆总是片段化严重，甚至会出现那种只有一片漆黑的情景，无邪除了耳畔若有若无的吐信子的声音，其余什么信息都拿不到。
黑暗又漫长，带着让人心悸的安静，无邪醒来时总是会恍惚，不敢看强光。
而且记忆是有欺骗性的，无邪提取到纯黑色记忆的次数多了，他的大脑偶尔会转不过弯来，认为他本就看不见。
最开始看不见时无邪慌乱过，又在黑瞎子那个庸医的帮助和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心理辅导下再次恢复光明。
所以目盲的状态无邪的真的熟悉过的。
这也是黑瞎子和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做手术毁掉嗅觉的原因之一。
毕竟黑瞎子那个蹩脚的医生做手术还行，心理引导方面实在差劲。
无邪躺在那个临时拼凑出来的，简陋的手术室里，被麻药放倒，意识逐渐飘远时，脑海里回想起的是儿时总带着自己出去玩的三叔，是多次在墓里仗义相救的胖子，是宁愿散尽家财也要加入他疯狂计划的小花，是一直嫌弃又守在他身边的瞎子。
一次麻醉，他想到了很多很多人。
意识彻底不可控之前，他想到的是雪山和雪山上紧闭的青铜大门。
那里有他需要接回家的人……
垂在身侧的手短暂攥紧又松开，他像躺在祭坛上的祭品一样，任由黑瞎子取走他五感之一的嗅觉，只为了能在那些浩瀚如烟的记忆里找到一点破局的线索。
他赌赢了。
无邪站在长白山看到那个从青铜门走出的熟悉身影时，心里想的还是他很久以前在小哥和小花他们面前说过很多次的话。
“我命好。”
命好到一次次得偿所愿。
于是无邪咽下嘴里的苦水和血，拍拍衣角上沾上的灰尘和脏污，一次次从绝境里爬起来，只为了站在自己在意的身边。
他命总是好的……
无邪又一次把自己从崩溃里一片片拾起，靠着一口心气把自己重新拍拍打打捏回一个人样。
再次目盲让无邪通知孔时雨停下了关于暗网的一切接单。
还没做完的他全额退款，等着排队的那些无邪在五条悟的帮助下盲打的道歉信，发到了他们的邮箱。
至于让他变成现在这样的那个钓鱼委托，无邪选择直接把人拉黑。
钱当然是没退了，如果不是想少点麻烦，他甚至还想找过去多要一点，这都是他应得的赔偿。
“五条，借你手下的人调查一下一个咖啡店员。”
无邪自己有人手可用，但要让五条悟知道现在盯上自己的不止咒术界的那些老家伙。
“随便，我等下让人过来，有什么要求你直接说就行。”
五条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无害，他原本只是没怎么将那些老家伙看在眼里，高专的三年，虽然五条悟不承认，但夏油杰当时所谓的正论的影响比夏油杰所预估的要深。
在拥有至高实力和五条家全力支持的五条悟看来，虽然他和总监会相看两厌，但那些在总监会里只敢躲在屏风后对着别人指指点点的烂橘子活不了多久，加上五条悟本身想要的是温和的改革，所以哪怕那边一次次将手插到五条悟身边，这个自出生后就被捧上神坛的六眼神子做的最多的也只是把那些打了一顿丢了回去。
现在看来是他错了，过度的退让和仁慈护不住人。
现在的五条悟在无邪看来有些像刚接手三叔生意的自己，稚嫩又带着少年心气。
28岁的五条悟看着外表只有21或22的无邪露出慈祥表情，恶寒的往后仰了下身体。
虽然无邪现在的眼睛没有聚焦，但五条悟还是感觉自己被无邪的目光恶心到了。
丢下一句“人等下来”，五条悟直接离开了无邪的房间，离开时带起的风甚至还把无邪稍长的额发吹成了背头。
无邪低声笑了笑，转头“望”向了窗户外面，或者说一直待在窗户旁的那个人。
看不见，但不妨碍他知道那里有人。
手扶着家具，无邪摸索着走到了阳台上，试探着坐的躺椅上，在和煦日光下，他眯起眼睛，开始考虑后面的事。
指尖轻敲在竹制的扶手上，这是无邪思考时常用的小动作之一。
高专这边五条悟还压得住，但姊妹交流会即将到来，这可是一个下手的好时机。
还有被五条悟放在自己家地下室的那几根诡异手指，被无邪收在了除他以外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地方。
到时候可以联系五条悟先做一些准备，当然如果可以无邪自己也想插手给自己搏一点好处。
在只针对总监会的情况下。
接下来就是另外一个麻烦。
那个被叫做黑衣组织的东西，按那天的金发青年说的，他那天的所作所为已经进去了某些家伙的眼睛，甚至对自己起了兴趣。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可就麻烦了。
现在自己能在高专躲一段时间，等五条悟手下的人将那个金发咖啡厅店员和他身后组织的事调查清楚，自己的心理暗示应该也能顺利生效。
无邪停下敲扶手的手指，单手支住下巴，在暖融融的风里歪了下头，下意识向后伸手，在椅背的一角摸到了一条薄薄的绒毯。
意料之中。
无邪没管绒毯是怎么出现在椅背上的，拿起来找到边角熟练一抖，盖在身上，蹭了下上面软绵绵的绒毛后，无邪闭上眼睛。
这些事就交给明天的自己吧。
现在，他需要好好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