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是沉在冰水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碎裂般的疼。沈清璃蜷缩在原地，方才误伤“景遥”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炸开，那句“你走吧”像魔咒，缠着她的魂魄往下坠。
自我否定的藤蔓还在收紧，几乎要将她的灵体勒得溃散。就在这时，一道极轻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从深渊底部浮上来的，带着奇异的安抚意味：
“疼吗？”
沈清璃猛地抬头。
幻境不知何时变了模样，苍梧山的月色与厮杀都褪去了，四周是无边无际的灰白。而在她面前，缓缓裂开一道黑色的裂隙，边缘流淌着细碎的、如同星尘般的微光。那裂隙里没有风，却仿佛能吸走所有声音与痛苦，散发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静谧。
“你看，”那声音又响起，像是她自己的低语，又像是来自虚空，“只要跨过去，就好了。”
沈清璃的视线被裂隙牢牢吸住。她能感觉到里面传来的牵引力，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引诱，像母亲的怀抱，像冬夜里最暖的炉边，许诺着彻底的安宁。
“你存在一日，便要拖累他一日。”声音循循善诱，带着洞悉一切的冷漠，“你看方才，连你的灵力都在背叛你，它知道你不该存在。”
她颤抖着摇头，却控制不住地想起更多画面：景遥为护她挡下致命一击时染血的白衣；他耐心教她术法，却总被她的毛躁气得叹气；还有方才幻境里，他与夙缨并肩时那般舒展的笑意——那是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轻松。
“他本可以更圆满。”
“是你，是你的存在，让他不得不分神，不得不迁就，不得不……”
“够了！”沈清璃捂住耳朵，可那些话像针一样钻进脑海，与她心底的声音重叠。
是啊，是她。
若没有她，景遥不会在昆仑受罚；若没有她，他或许早与夙缨心意相通；若没有她，刚才那剑不会误伤，他眼里不会有那样的失望……
黑色裂隙里忽然映出画面。
那是景遥与夙缨结为道侣的场景，苍梧山开满了桃花，他穿着喜服，眉眼舒展，看向身边人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有纷争，没有阻碍，更没有她这个“麻烦”。他们携手御剑，飞过云海，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漫漫仙途，真正的圆满无缺。
“你看，”声音带着蛊惑的笑意，“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而你，只要碎了这灵体，就能成全他。”
“所有的痛苦都会消失，”它轻声说，“你不必再自责，不必再看着不属于自己的圆满，不必再害怕拖累他……一切都会终结，以最温柔的方式。”
沈清璃的指尖微微抬起，朝向那道裂隙。
里面的吸力越来越强，像是在召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灵体在微微震颤，似乎也渴望着这份终结。碎了灵体，化作天地间的一缕尘埃，就再也不会有疼痛，不会有嫉妒，不会有……“拖累”二字如影随形。
她看着裂隙深处那片纯粹的黑，那里仿佛藏着宇宙的终极答案。只要一步，只要主动走向它，所有的沉重都会卸下。
景遥会永远幸福。
这个念头像种子，在心底瞬间长成参天大树。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离那道裂隙越来越近。黑色的微光舔舐着她的衣角，带来一阵奇异的暖意，比任何安慰都更让人心安。
毁灭，在此刻竟成了最诱人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