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台湾猿人进京记》
罗子建的十指已经渗出血来。
他死死扣住岩缝，靴尖在湿滑的青苔上打滑。身后追兵的叫骂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将悬崖照得忽明忽暗。三天前在应天府郊外与同伴失散后，他就像只被猎犬追赶的兔子，只能往山上逃。
\"台湾猿人果然名不虚传。\"罗子建自嘲地嘀咕，右腿猛地发力，跃上一块突出的岩石。这是他在攀岩俱乐部学到的动态跳跃技巧，此刻却用来保命。山风呼啸，吹散了他束发的布条，露出染成栗色的短发——这在明朝简直像个活靶子。
\"在那！抓住那个髡首番僧！\"
箭矢擦着耳朵钉入岩壁。罗子建咬牙继续向上攀爬，突然发现头顶不再是陡峭的岩壁，而是一排木质结构——脚手架？他眯起眼睛，隐约看到高处有座未完工的塔楼轮廓，几个工匠正提着灯笼来回走动。
\"皇家工程...\"他想起历史课本上记载的永乐年间大报恩寺琉璃塔修建工程。如果能混进去...
\"啊——！\"
一声惨叫从上方传来。罗子建抬头，只见一个穿官服的身影正从三十多米高的脚手架上坠落！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他双腿猛蹬岩壁，像只猿猴般荡向最近的支撑架。
竹制脚手架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罗子建左手抓住横杆，右手险险抓住那人的腰带。冲击力让他肩膀几乎脱臼，但总算止住了坠落之势。
\"救...救命！\"被救之人面色惨白，竟是个无须的中年男子——太监？罗子建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工匠已围了过来，有人大喊：\"徐公公遇险了！\"
当罗子建被拽上平台时，发现所有人都在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自己。这也难怪——他穿着现代登山服，短发凌乱，还背着个荧光绿的登山包。被救的徐公公瘫坐在地，指着他的手直哆嗦：\"你...你是何方妖人？\"
\"在下罗子建，台湾...呃，琉球来的工匠。\"他急中生智，想起明朝对台湾的称呼，\"见大人遇险，特来相救。\"
\"胡说！\"一个穿青色官服的瘦高男子推开人群，\"琉球工匠怎会髡发？又怎会这...这飞檐走壁的妖术？\"他转向徐公公，\"大人，此必是白莲教妖人！\"
罗子建注意到这官员腰间挂着\"工部主事徐\"的牙牌，心里暗叫不好。徐公公却摆摆手：\"慢着。\"他颤巍巍站起来，突然指向远处一根断裂的绳索，\"若非此人，咱家已粉身碎骨。徐主事，你管营造，这绳索怎会突然断裂？\"
徐主事脸色一变。罗子建敏锐地注意到断裂处异常整齐——像是被利刃割过。他正想开口，突然发现工匠中有人悄悄后退，袖口寒光一闪。
\"小心！\"罗子建一个箭步冲上前，抓住那工匠的手腕。哐当一声，匕首落地。人群顿时大乱，那工匠挣脱开来，竟直接跳下脚手架！罗子建扑到边缘，只见黑影坠入夜色，远处传来沉闷的落水声。
徐公公的脸在灯笼光下阴晴不定：\"徐主事，这就是你挑的工匠？\"他转向罗子建，突然露出笑容，\"罗...罗壮士是吧？咱家看你身手不凡，可愿为朝廷效力？\"
三天后，罗子建穿着崭新的青色圆领袍，站在大报恩寺工地中央。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他知道那个徐主事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待宰的鸡。
\"罗匠师请看。\"年轻工匠李二狗恭敬地引路，\"这是琉璃塔第七层，昨日刚发现外檐有裂痕。\"
罗子建仰头望去。这座后来被称为\"中世纪世界七大奇迹\"之一的巨塔，此刻还搭满脚手架。他摸了摸腰间的匠籍腰牌——徐公公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真给他弄了个合法身份，虽然籍贯写的是\"琉球野人归化\"。
\"裂痕在哪？\"
李二狗指向西北角。罗子建戴上自制的简易安全带（用登山绳和木扣改造），三两下就爬到了二十多米高的外檐。底下工匠们发出阵阵惊呼——这年头敢不带保险绳高空作业的，不是疯子就是神仙。
\"果然...\"罗子建轻抚琉璃砖上的裂纹。在现代建筑学课程中，他学过材料应力分析。这些裂纹走向明显是地基沉降导致的。\"需要加固地基，否则修好也会再裂。\"
\"荒谬！\"徐主事不知何时出现在塔下，\"琉璃塔乃按祖制修建，岂容你一个番邦野人妄议？\"他转向其他工匠，\"今日必须修补完毕，太子殿下三日后要登塔祭天！\"
工匠们面面相觑。罗子建爬下来，突然发现徐主事身后站着个穿杏黄道袍的少年，正饶有兴趣地打量自己。周围人呼啦啦跪了一片：\"参见太子殿下！\"
罗子建慢了半拍，只来得及抱拳行礼。侍卫立刻怒喝：\"大胆！\"少年太子却摆摆手：\"免礼。孤听闻有位'台湾猿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特来一见。\"
完了，外号都传开了。罗子建硬着头皮上前，突然灵机一动：\"殿下，臣有一法可速修此塔，但需改良脚手架。\"
\"哦？\"太子眼睛一亮，\"说来听听。\"
罗子建捡起根木棍在地上画起来：\"现有脚手架太笨重。若用'木牛流马'之法...\"他故意用诸葛亮的名头增加可信度，\"...以铰链连接，形成可移动平台，工匠无需反复拆装...\"
太子越听越兴奋，徐主事的脸却越来越黑。当罗子建说到可以用滑轮组吊运材料时，太子突然拍手：\"妙哉！徐主事，拨二十工匠助罗匠师改制，孤要亲见这'诸葛遗法'！\"
人群散去后，李二狗凑过来小声说：\"师父真见过诸葛武侯的木牛流马？\"
罗子建笑着从背包掏出多功能工具刀：\"比那更好。\"他按下弹簧钮，刀片啪地弹出，吓得李二狗连退三步：\"神...神器啊！\"
改制脚手架比预想的困难。明代工匠对罗子建提出的三角形稳定结构将信将疑，更别说他那些用铁环和绳索做的安全带了。第三天傍晚，当太子再次莅临视察时，工程才完成一半。
\"殿下明鉴！\"徐主事趁机进言，\"这罗子建拖延工期，其心可诛！\"
罗子建正在高空调试滑轮，闻言差点手滑。太子仰头喊道：\"罗匠师，可能按时完工？\"
\"若用臣的法子，今夜子时前可修好裂缝。\"罗子建擦了把汗，\"但根基不稳，最多维持三个月...\"
\"大胆！\"徐主事厉喝，\"你敢咒皇家工程？\"
太子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三个月后必须彻底重修？\"他突然笑了，\"孤准了。徐主事，你亲自监工。\"
徐主事脸色铁青地领命。罗子建没注意到，当太子銮驾离开后，徐主事悄悄对侍卫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夜幕降临，罗子建独自在第七层修补最后一块琉璃砖。突然，他注意到这块砖的背面有些古怪——釉彩下隐约透出线条。他用小刀小心刮开一点釉层，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竟是幅微缩地图！山川走向与他们在现代找到的藏宝图碎片一模一样！
\"原来藏在这里...\"他喃喃自语，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徐主事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手里捧着个锦盒。
\"罗匠师好兴致啊。\"徐主事阴森森地笑着，\"深更半夜还在...研究琉璃纹样？\"
罗子建急忙用身体挡住那块砖：\"大人有何贵干？\"
徐主事打开锦盒，里面竟是块熟悉的青铜碎片——与他们穿越前找到的第一块藏宝图碎片完全相同！\"听闻罗匠师见多识广，可识得此物？\"
罗子建心跳如鼓。这是试探！他强作镇定：\"像是...青铜器残片？\"
\"是吗？\"徐主事突然提高声调，\"那罗匠师腰间挂的又是什么？\"
罗子建低头，发现背包拉链不知何时开了，里面的藏宝图碎片露出一角。徐主事冷笑道：\"锦衣卫查了三个月，总算抓到个活的。说！白莲教把另外三块藏宝图藏哪了？\"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罗子建这才惊觉，徐主事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四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绣春刀在闪电中泛着寒光。
\"我不知道什么白莲教。\"罗子建慢慢后退，手指悄悄摸向腰间的登山扣，\"我只是个修塔的...\"
\"拿下！\"徐主事厉喝。
罗子建猛地扯动腰间绳索——这是他白天偷偷设置的逃生装置。脚手架突然坍塌，在众人惊叫声中，他抓住预先固定好的登山绳，纵身跃出窗外！
暴雨倾盆而下。罗子建像人猿泰山般荡向对面的钟楼，身后传来徐主事歇斯底里的吼声：\"放箭！死活不论！\"
一支弩箭穿透他的袖袍。罗子建咬牙继续攀爬，突然摸到钟楼瓦片下有个硬物——又是块带地图的琉璃砖！他来不及细看，连同之前那块一起塞进背包。当他在雨中消失于重重屋脊之间时，没注意到皇城角楼上，太子正撑着伞静静注视着这一切。
\"台湾猿人...\"少年太子摩挲着手中的青铜碎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果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