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的空气像是被冻住了。
沉香炉缓缓冒着烟，白雾缠绕桌面，茶气氤氲，混合着一丝汗味，仿佛能蒸出人的心跳来。
林向东坐得笔直，茶杯在指尖缓缓转动。他低着眼，目光沉静，袅袅热气爬上睫毛，如迷雾中的利刃。
陈义骏望着那条放在桌上的假面骑士变身腰带，手指微微一顿。
众人视线汇聚，一时间，无人说话。
唐装金色眼镜的陈义骏，此刻嘴角的笑意褪尽，脸色如死水，无波无澜。他本以为面前的年轻人是个愣头青，哪怕有点背景，也不过是被人捧起来的木偶。
可林向东的出现，从开场到现在，没有一丝浮躁。他没有自我拔高，也没有低声下气，只是一举一动，恰到好处。
陈义骏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低估了一个人。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竟能在这样的局中从容谈笑。
“林老板果然是细心人。”陈义骏缓缓将腰带合上，放入盒中，语气中不见波澜，却多了三分试探。
林向东淡笑，声音不急不缓：“礼物不值几个钱，只是想表达点心意。听说你小儿子喜欢这个系列，我托人找了正版货。”
“心意我收到了。”陈义骏轻轻点头，眼角肌肉却绷紧了些。
他盯着林向东几秒，忽然问：“你真十八？”
“身份证可以证明。”林向东面无波澜，淡然应对。
“呵。”陈义骏轻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十八岁混成这样，林总是条人中龙。”
“年纪小，不等于路短。”林向东抬头看他，声音淡淡，“老虎再小，也有牙。”
这话说得不重，却如针扎心口。
一旁的猴子下意识挺直了背，徐峰神色凝重，王超忍不住低头咽了口唾沫。
对面桌上，茶盖轻轻一响，陈义骏的手指终于动了。他放下杯子，缓缓抬眼：
“林总，我原先确实觉得你太年轻，太锋利，太轻狂。但今天……我改观了。”
话锋一转，语气变冷：
“但电子城，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地盘，规矩立了这么多年，没人敢破。你哥在这乱出货，不受惩，兄弟们以后还怎么服我？”
林向东点点头，“理解。”
陈义骏直视他，像是要看穿他的内心：
“刘兆龙……我会放。但规矩得立。我会打断他一只手。”
这话说得不重，却重如千钧。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向东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慢慢喝了一口茶。
茶水入喉，一抹涩味，却压不住舌根的怒火。
刘兆虎面色一僵，脸色苍白，眼中闪过挣扎。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林向东一个眼神制住。
“陈总做事，确实公道。”林向东终于开口，语气平和却透着克制，“这杯茶，敬您。”
他举杯，眼神淡定从容。
陈义骏也举起茶杯，两人轻轻碰杯——
“叮。”
一声脆响，仿佛敲定了一场平衡脆弱的交易。
“陈总，既然这事算过去了。”林向东起身，语气轻快些许，“我想请您吃顿饭。不谈生意，就当交个朋友。”
陈义骏略一犹豫，随即点头：“改天我请你。”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林向东拱手作揖。
陈义骏站起，整理了一下衣襟，语气淡淡：“人我今晚放，但你转告你哥——谁敢乱我地盘规矩，我陈义骏，不会第二次手下留情。”
“明白。”林向东点头。
阳光穿过窗棂洒进来，照在他的侧脸上。他神色清明，微微一笑：
“希望以后，咱们有更多合作的机会。”
“那得看你，有没有资格。”陈义骏丢下一句，带人离开。
门帘掀起，外头阳光明亮，屋内茶水未凉，沉香未散，空气却从紧绷中慢慢松动。
众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林向东重新坐下，拿起茶杯，慢慢吹了口气。
“东哥……”刘兆虎声音发涩，喉头滚动，“他……真的要打断我哥的手？”
林向东没抬头，盯着茶面上的一圈涟漪：“他放人，已经给了我们面子。”
“你哥在他地盘乱来，不付出代价，以后他还怎么服众？他不仅是生意人，也是道上混的，他得有自己的规矩。”
刘兆虎默默点头，虽不舍，但明白。
出来混，做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徐峰低声道：“东哥，今晚接人？要不要多带点人？”
林向东摆摆手：“让猴子带几个人陪兆虎去。陈义骏说话算话，不会玩花的。”
对于陈义骏，林向东还是很信任的。
陈义骏这个人，十分自律，非常守规矩。
每天晚上九点前要睡觉，那就不可能拖到九点后。
同时，约定的事情，从不反悔，而且守口如瓶。
正是他身上的这些特质，陈义骏才能在云海几十年不倒。
猴子点头：“我带人去，稳妥。”
王超却哼了一声，咕哝道：“东哥，将来我们生意做大，难免和这种人有冲突。不如早处理……”
彭海龙的事情，让王超等人意识到，利益冲突是早晚的事情。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啪！”
林向东放下茶杯，目光瞬间冷了三分。
“我说过多少次？做生意就是做生意，别学黑社会那套。”
王超一惊，连忙低头。
猴子拍了他脑袋一下：“跟你说了多少遍，带脑子。”
“对不起，东哥。”
“我们要的是能和他们坐在桌子上喝茶谈事，而不是动刀子拼命。你真拼得赢了又怎么样？没人愿意跟你做生意，你上哪搞资源，上哪做渠道。”
林向东用训斥的语气，训斥了几人后，见他们都低头虚心听着，他的目光渐缓，语气也轻了一些：
“以后，听我指令。我说动手，你们再动。”
众人点头。
哪怕听得不完全懂，但他们知道，林向东不一样。
林向东做事有方向，有计划，有手段。
他们愿意追随。
林向东望着茶盏里那一圈圈漾开的涟漪，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刚才的谈判，只是一个开始。
他清楚地知道，想要在这条灰色地带真正站稳脚跟，仅靠几个朋友，几次谈判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未来。
而郝杰、陈义骏这些人，不过是他路上搭乘的顺风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