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山看着不远处那几个不怀好意的村民,忍不住凑到段午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焦急。
“午哥,这帮人明摆着是看我们好欺负,变着法地找茬!今天说我们的篱笆过了界,明天又说施肥臭着他了,这没完没了的!要不还是给颜姐去封信吧?她主意多,肯定有办法!”
段午正弯腰检查着香芋苗的长势,闻言动作顿了顿,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何尝不憋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阿颜那么忙,这点地头上的摩擦,我们自己能应付就应付,别再去烦她了。”
他答应过阿颜会处理好一切的,这样的小事也麻烦她,那他这个舅舅也太窝囊了。
“可是...”林大山张了张嘴,看着段午晒得黝黑的脸庞和眼里的血丝,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闷闷地应了声:“那好吧!”
话是这么说,可林大山心里那根弦却越绷越紧。
他看得出来,那些村民的眼神里藏着算计,绝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今天还只是小打小闹的言语刁难,明天、后天呢?他们肯定会得寸进尺,使出更下作的手段,到时候再想办法,恐怕就晚了!
他左思右想,直到日落收工,回到暂住的小屋,他心里越发的不安。
不能再等了!他一咬牙,也顾不得段午的叮嘱了,偷偷找出纸笔,就着昏暗的油灯,将这几日村民如何无理取闹,如何步步紧逼的情形,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
写完信,他找了个借口溜出院子,找了个脚夫,多塞了几文钱,千叮万嘱务必尽快将这封加急信交到广城广粤轩的段掌柜手上。
三天后
此时的段俏颜正对着账本,纤细的手指飞快地拨动着算盘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姑娘,京城来的加急信。”宁昭把信递过去。
段俏颜心头一跳,放下算盘,接过信。
她“啪”地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算盘都跳了一下。
虽然她早就做好了在京城会遇到麻烦的心理准备,却万万没想到,竟是如此下三滥的刁难手段。
光靠三舅舅段午和那几个年轻后生,人生地不熟,硬碰硬肯定要吃亏。
一个清晰地跳入她的脑海——大理寺的李杰!
段俏颜立刻铺开纸,认真地写了起来。
她强压怒火,并未添油加醋,只将李家村买地后遭遇的种种刁难的紧急情况,写了出来。
在信的末尾,她特意强调:“小女深知法理纲纪,绝非求大人徇私枉法,只恳请大人念在昔日情分与公理道义,能遣二位身着官服之干吏,亲至地头露面片刻,以官威镇住邪气,以王法明示道理!”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吹干墨迹,小心封好。
“立刻!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大理寺李大人那!”
宁昭很少看到她这么严肃,也还知道事情应该不简单,便找了当地的镖局,请人用最快的速度去送信。
这天日头正好,段午正蹲在地里,小心翼翼地将一株被夜雨打歪的苗扶正,心里盘算着再过多久能追一次肥。
就在这时,田埂那头传来一阵嚣张的呼喝声。
他心头一紧,抬头望去,只见以村里那个外号黑疤脸的痞子为首的七八个汉子,正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走来。
那黑疤脸果然人如其名,左边眉骨上一道疤痕像蜈蚣似的趴着。
他们个个手里不是扛着明晃晃的锄头,就是提着结实的棍棒,一群人直接堵在了地头。
“喂!那个外乡来的!”黑疤脸粗声粗气地朝段午吼道。
他根本不正眼看人,只用手里那根粗木棍子,指着他:“懂不懂老子这地头上的规矩?”
段午心里咯噔一下,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什么规矩?我们买地种芋,官府过了契,依法纳税,安分守己,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规矩。”
“呸!”黑疤脸啐了一口唾沫,棍子“砰砰”地敲着地面,震起一小股尘土。
“少他娘的给老子装糊涂!在这块地上刨食,就得先孝敬爷们地头钱!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他身后的那群混混也跟着起哄,棍棒锄头在地上敲得震天响,嘴里不停地叫骂着。
段午看着他们这副明目张胆的架势,气得血往头上涌,脸都涨红了。
这群人一看就是故意的,他指着那片长势正好的芋头苗,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发颤:“你、你们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青天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黑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抖动着,那道疤显得愈发狰狞。
身后的人也跟着哈哈的大笑着,笑声刺耳的很。
黑疤脸上前一步,几乎与段午脸贴着脸,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段午脸上,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狠戾。
“在这李家村的一亩三分地上,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今天这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段午也不打算退让了,自己身后还有四个兄弟在,真要打起来也未必输。
看段午不掏银子,黑疤脸大吼一声:“弟兄们,给我……”
就在这时候!
“嘚嘚嘚——嘚嘚嘚——”
一阵急促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又快又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得一愣,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只见两匹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出现在田埂处,马被猛地被勒住缰绳,前蹄扬起,发出一阵嘶鸣!
“吁——!”
马还未完全停稳,两道深色的身影便已利落地翻身下马,稳稳落在众人面前。
来人身着裁剪合身的深色大理寺官服,胸前背后虽有风尘之色,却掩不住那份笔挺与威严。
腰间挎着制式统一的腰刀,刀鞘随着他们的动作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两人面色沉静,瞬间就将全场镇住了!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一伙人,此刻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手里握着的棍棒、锄头,“哐当”、“哐当”几声,接二连三地掉在泥地上,也没有人敢弯腰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