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铁！”她笑嘻嘻地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雪原上格外清脆：“看你冷得可怜，我来帮你热热身！”
铁平舟正埋头跟冻得硬邦邦的地面较劲，闻言茫然回头：“啊？怎么热…你要给我输…”
“嗷——！”
“死丫头！你你你……缺了大德了！”他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后领，想把那迅速融化的雪水掏出来。
他一边跳脚一边破口大骂，臃肿的身躯做出这等动作，显得滑稽无比。
原本他还以为对方是良心发现了，准备给他输内力，没想到是给他扔雪球。
安昭早已跳开到安全距离，看着他跳脚大骂的窘态，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老铁，我这是帮你活动气血！你看你现在是不是精神多了？也不喊冷了是不是？”说着又作势要去捏雪球。
宁昭在一旁无奈摇头，嘴角却也不自觉地弯起。
就连一直沉默前行的段俏颜，看到铁平舟炸毛的模样，苍白的唇角也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她也很想打一场雪仗，但是身体好像不听使唤了，虽然有内力护着，但是眩晕感却没办法消除。
这种感觉很熟悉，那时的她只能躺在病床上数着手指头过日子。
铁平舟一边徒劳地抖着衣服，一边对着安昭的背影龇牙咧嘴：“精神个屁！老子半条命都快被你这丫头折腾没了！”
他连忙裹紧了他的大氅，一边嘟囔着最毒妇人心，一边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只觉得这北境之路，从身到心，都真是透心凉啊！
茫茫雪原，天地一色，仿佛一张未经涂抹的白纸。
段俏颜停下来，看着这片纯粹得令人心慌的白色迷宫里，突然觉得方向感成了最不可靠的东西。
难怪这么多人会死在这种地方，不来一趟压根就不知道这么恐怖。
出发时，铁平舟拍着胸脯保证：“跟我走，绝对没错！老子年轻时走南闯北，什么穷山恶水没闯过？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北境雪山！”
三人知道他曾经做过解药，所以便默认他是认得路的，不然怎么找到那个药材。
进入北境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挖出来一个略显破旧的罗盘，指针微微颤抖，他却解读得信心满满：“看！这个方向大吉！往这个方向，必有坦途！”
对方在把罗盘拿出来前，段俏颜没有怀疑过，但是一看到那个罗盘，她便感觉不对劲了，这家伙什么时候改行当神棍了？
虽然她不相信，但是自从掏出罗盘后，铁平舟便每日正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队伍最前面，
三人看他这样，也不好打击，只能勉强相信他，毕竟她们都没有来过。
铁平舟裹得像个移动的棉球，却努力挺直腰板，装作淡定的模样带领着三人往前挪。
他不时抬起戴着厚厚手套的手，指向某个远处模糊的雪丘：“看！绕过前面那个……呃……那个雪坡，再往北……偏东一点点！对，偏东一点点！就能看到一条冰封的河谷！顺着河谷走，能省不少力气！”
虽然铁平舟的语气笃定，但背着段俏颜的安昭和宁昭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但鉴于目前只有他一人声称认得路，只好将信将疑地跟上。
要是段俏颜还醒着，估计此时已经不让他带路了。
一开始，铁平舟的确信心爆棚。
有时候蹲下去认真地扒开表层积雪，捻起一点泥土放在鼻尖嗅嗅。
有时候眯着眼，眺望远方山峦的轮廓，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无人能懂的方位和角度，嘴里嘀咕着：“嗯……没错！就是这个方向！”
然而——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周围的景色似乎一直在变，又似乎从未改变。
依旧是望不到边的雪白，单调的枯树以扭曲的姿态重复出现，连风声都是那么的熟悉。
段俏颜醒了又睡了又醒了......
安昭最先不耐烦起来，嘟囔道：“老铁，你说的冰河谷呢？我怎么觉得这棵歪脖子树我们已经看了第三回了？”
她指着旁边一株形状奇特、像在弯腰鞠躬的树。
铁平舟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胡说！雪地的树长得都差不多！那是它失散多年的兄弟！对，兄弟！”
他挥挥手，加快脚步：“快走快走，天色不早了！”
铁平舟心里正嘀咕着，怎么这路和上次来的不一样呢！
难不成是他记错了，但是这两人凶得很，要是他说自己迷路了，估计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四人又走了一阵，连宁昭都忍不住也蹙起了眉头。
她注意到一块半埋在雪里的黑色岩石，形状酷似一个侧卧的熊头，这似乎……有点眼熟？
铁平舟也看到了那石头，脚步几不可察地一顿，额角微微见汗——幸好冻住了看不出来。
他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继续往前，他就不信了，只要往前走一定会找到的。
宁昭给背上的段俏颜拢了拢斗篷，默默跟了上去，目光偶尔扫过四周几乎一成不变的雪丘和枯树林。
最初的一个时辰，铁平舟还能维持着指点江山的派头。
然而，渐渐地，周遭的景物开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熟悉感。
安昭彻底忍不住了：“老铁，我怎么觉得……前面那个坡好像刚才爬过？坡顶上那几块秃石头看着眼熟。”
“胡说！雪地里的坡都长差不多！那是……那是兄弟坡！对，一模一样的兄弟坡！”
宁昭眼神里的怀疑加深了。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铁平舟手上的罗盘指针似乎也开始跟他作对，晃悠得十分厉害。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段俏颜，见她睡得正沉，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终于，当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带着三人绕过歪脖子树的时候。
他盯着那棵树，嘴里喃喃：“奇也怪哉……这、这树莫非成了精，会自己挪动？”
一直沉默的宁昭终于轻轻叹了口气，她缓步上前，没有看那棵怪树，而是仰起头，望向灰蒙蒙却依稀能分辨出星辰位置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