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好比在刀尖上跳舞。
连钟震国都没敢明目张胆地保，他一个省委书记，又凭什么去触碰？
沙瑞金嘴唇动了动，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姜海接着说道：“沙书记，您心里明白，这次咱们去吕州，是和国安的人一起行动的。”
“所以当时去的人，不光有我们反贪局的，国安那边也派了人手。偏偏侯亮平冒充巡视组这事儿，被国安撞了个正着。”
“现在咱们都回来了，侯亮平嘛，早就被国安扣下了。”
“目前人就关在吕洲，国安的地盘上。”
“就算是我，想放他，也无能为力。”
姜海心里跟明镜似的 —— 沙瑞金多半是听了钟震国的求情，想给侯亮平开条生路。
换做别的事情，别说求情，姜海都能直接点头答应。
可这次？侯亮平干的这事，简直把天都捅破了。冒充中央巡视组？这哪里是找死，分明是想把整个汉东的名声都拖进泥沼里。
沙瑞金长长地叹了口气，嗓音都变得沙哑。
他心里清楚，没希望了。
侯亮平干的这事儿，证据确凿，国安都已经立案，查案流程都启动了。接下来等待他的，将是没完没了的审讯，还有铁窗生涯。
就连他这个书记，也无力回天。
“唉…… 真没想到啊。” 沙瑞金低着头，声音轻得如同一片飘落的叶子，“侯亮平胆子也太大了，竟敢假扮巡视组…… 这回，真是自己把自己给害了。”
他摆了摆手，不想再提这事。
现在他脑子里转的，是回头怎么跟钟震国开口。
侯亮平是在汉东被抓的，钟震国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越想，心里越沉。
“沙书记，侯亮平的事儿，咱们先放一放。”
姜海语气一转，干脆利落，“吕州的事，拖不得了。”
“光清理表面不行，得把根子拔了。”
他不想在这儿磨嘴皮子，今天来这儿，压根不是为了聊侯亮平。
是冲着高育良来的。
“哦？”沙瑞金抬头，眼神亮了点。
这几回接触下来，他觉得姜海说话直、做事狠，但不是胡来的人。虽然脾气冲了点，可心是向着汉东的——这点，沙瑞金挺认。
“您听我说。”姜海压低声音，“吕州烂成这样，从高育良当书记那会儿就开始了。月牙湖美食城，也是他拍的板，一手放行。”
“我这一趟下去，查出的东西，多到我手心都出汗。”
“高育良，脱不了干系。”
“我要求——立刻对他启动调查。”
话一出口，空气都凝住了。
沙瑞金瞪大眼，嘴巴张着，半天合不上。
他做梦都没料到——姜海拐这么大的弯，憋了半天，竟是冲着省里三把手去的！
高育良是谁？省委常委，他的直接上级，动他？那就是掀桌子！
可姜海说得对——吕州能烂成这鬼样子，高育良没责任？
月牙湖那块地，名义上是赵立春儿子赵瑞龙操办，可背后没人点头，他敢动？
这事儿，早不是什么地产项目了。
这是利益网。
是盘根错节的关系链。
沙瑞金手心全是汗。
他终于明白，今天姜海来找他，不是谈事儿的。
是准备掀翻整个汉东官场的前奏。虽然没抓到确凿证据，说高育良从这个项目里捞了好处，
但自打他拍板通过之后，官场路简直开挂——一路顺风，直接干上了汉东三把手。
沙瑞金来汉东之前，赵立春走的时候，亲口推荐高育良接他的班。
这事儿在圈子里早传烂了。
这不是上下级，这是亲爹带亲儿子。
姜海压根不管沙瑞金心里咋想，开口就扔出两颗炸弹：赵瑞龙，赵立春。
他就不信，这俩人名儿一出，沙瑞金还能继续装糊涂。
结果真没让他失望。
沙瑞金脸当场黑得像被踩了八脚的煤球。
他来汉东没多久，早就摸清了这儿的派系——秘书帮、汉大帮，水深得能淹死人。
李达康这人，功利是真功利，政绩看得比命还重，可人品上没太大槽点，百姓口碑还行。
高育良？谨言慎行，没绯闻，没把柄，像个佛爷似的，谁都夸一句“稳重”。
可姜海这一番话，像刀子一样，把他心里那层滤镜，唰一下戳穿了。
就在他低头琢磨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嗡”地炸了一下——
“难道……国安局去吕州，是为了……”
他没敢往下说。
之前他还纳闷，国安怎么突然和汉东纪委联手搞吕州？现在他全懂了。
心口一凉，后背瞬间湿透。
他忽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查案，是有人在下棋。
一盘大得离谱的棋。
而姜海，就是那个执子的人。
联想到他和国安的隐秘关系，沙瑞金脊梁骨都发麻了。
他终于捋清楚了：姜海不是来当局长的，是来挖根的。
调来汉东反贪局，冲的就是赵立春那一伙子。
高育良，不过是第一刀，砍下的头一个。
念头通了，人也通了。
沙瑞金一抬眼，语气硬得像铁：“姜局长，你是反贪局局长，想查谁，别管是哪个级别——你只管动手，我给你撑腰。”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之前那个温吞吞、怕惹事的沙书记，像是被谁替换了。
姜海也没料到他会这么爽快。
但没表露出来，只淡淡点头：“沙书记，茶凉了，我给您续上。”
接下来，两人聊的都是吕州那摊子烂事。
话不多，但字字都带刃。
姜海心里有谱了：高育良，必须查。
可吕州这烂泥潭，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它继续臭。
沙瑞金一听，立刻拍桌：“调人！马上给吕州换新的领导班子！
再让这群人继续横，汉东的脸就别要了！”
姜海听完，心里松了半口气。
另一边。
姜海刚从沙瑞金办公室出来，消息就风一样传遍了汉东官场。
尤其李达康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时，脸黑得能滴墨，这事儿更让人炸锅了。
“姜海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还能进沙书记门？”
“那还不简单？跪着求饶呗！”
“那李书记怎么气成那样？是不是被姜海翻出啥黑料了？”
“不可能吧？他把侯亮平都抓了，这次不罚他，谁信？”
消息传到高育良那儿时，他正慢悠悠地泡茶。
他连眼皮都没抬。
停职？早有定论，会议纪要都盖了章，哪能改？
而且查姜海的案子，现在就是他亲自带队——他早想好怎么收尾了。
再说了，赵瑞龙最近失联，侯亮平被逮？
八成，赵瑞龙也被姜海攥在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