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站的入口像一张巨大的、通往地底的嘴。
西里斯·布莱克站在门口，看着那不断吞吐着人群的自动扶梯和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复杂通道，灰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奋。
他不像是来坐地铁的，倒像是来探险的，一路上都在摸那些光滑的金属栏杆和发光的广告牌。
利奥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
他直接伸手从西里斯口袋里的那叠英镑里抽出一张面额最小的，然后走向售票窗口。
“两张票，到查令十字街附近。”
利奥用平静的声音对窗口后的工作人员说道，付钱，拿票，一气呵成，熟练得仿佛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西里斯在一旁看着，惊讶地挑高了眉毛。
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好奇和探究：
“喂，莱奥瓦尔德，你怎么会对这些……麻瓜的东西这么熟悉？你们斯莱特林不是应该……”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不是应该最鄙视、最排斥麻瓜的一切吗？
利奥把一张票塞进他手里，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闭嘴，跟着走。还是你想留在这里继续研究地板？”
他才懒得跟西里斯解释。
两人通过闸机，走下楼梯，来到了站台。
夜晚的地铁班次间隔较长，站台上挤满了下班的人群。
当地铁列车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和气流进站时，西里斯吹了一声口哨，眼睛亮了一下。
“这动静比火车酷多了！”
然后他才跟着人流挤了上去。
车厢里异常拥挤，空气混浊。
利奥微微蹙眉，他不喜欢这种密闭拥挤的空间。
他迅速找到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靠墙站定。
西里斯则像条灵活的鱼，好奇地四处张望，差点被涌动的人流冲走。
利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礼袍的后襟，将他猛地拽回自己身边，低声道：
“笨蛋！站好！你想被挤散然后迷路在麻瓜的地铁系统里吗？”
西里斯被他扯得一个踉跄，差点撞进他怀里，勉强用手撑住墙壁才稳住。
两人瞬间被挤在了一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几乎胳膊贴着胳膊。
西里斯顿时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能清晰地闻到利奥身上淡淡的、像是薄荷的香气。
他下意识地想挪开一点，但周围密不透风的人墙让他动弹不得。
利奥也觉得很别扭，但比起西里斯，他更讨厌被陌生人挤来挤去。
他只能尽量偏过头，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
西里斯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他别扭地动了一下，然后用手肘粗暴的顶开旁边挤过来的麻瓜。
他用肩膀和手臂艰难地在拥挤的人群中为利奥撑开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空间，至少让他不会被旁边的人直接挤压到。
利奥感受到了这点细微的变化，有些意外地抬眼看了西里斯一眼。
西里斯立刻回瞪他。
“看什么看，要不是怕你被挤晕过去给我添麻烦，谁管你！”
说完，他立刻把头扭向另一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漫长的半小时地铁旅程在一种诡异而沉默的尴尬中度过。
当列车终于到达查令十字街附近的车站时，两人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挤下了车，重新呼吸到相对新鲜的空气，都松了口气。
然而，刚走出地铁站口，利奥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莱奥瓦尔德家的老管家埃尔顿，正一脸焦急地等在那里，显然是因为利奥迟迟未归而出来寻找了。
管家看到利奥，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利奥少爷！可算找到你了！……”
他的目光随即落到利奥身边那个穿着同样显眼、黑发灰眼、气质不羁的男孩身上，愣了一下。
利奥也看了一眼西里斯。
虽然他很想把这个麻烦精直接丢在这里。
但理智告诉他，把一个十二岁的巫师，哪怕是讨厌的布莱克，独自扔在深夜的麻瓜街头，绝非明智之举，也违背他的原则。
他叹了口气，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抓住了西里斯的手腕，对管家说道：
“遇到个……朋友。有点事耽搁了。走吧。”
西里斯：“……？!”
他还没反应过来，老管家已经尽职尽责地同时抓住了他们两个的手臂。
“啪！”
一声轻微的爆响，幻影移形的感觉瞬间袭来！
下一刻，他们已经站在了格里莫广场莱奥瓦尔德宅邸那间华丽却冰冷的前厅里。
脚刚沾地，利奥就立刻甩开了西里斯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语气迅速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好了，你可以滚了。你家就在隔壁。”
西里斯这才从幻影移形的眩晕中回过神，听到利奥的话，立刻反驳：
“现在回去？我母亲肯定会用她的尖叫把我淹死！然后把我锁进阁楼里！而且我怎么跟她说？说我跟隔壁的莱奥瓦尔德去麻瓜街探险了？”
他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绝不想自投罗网。
“那你想怎样？”利奥不耐烦地问。
“你帮我给詹姆写信！让他来接我！”
西里斯理直气壮地说。
利奥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
“西里斯·布莱克，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就算是你那个精力过剩的波特，这个时间也该睡了吧？”
西里斯噎了一下，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也知道这不现实。
他咬了咬牙，又提出另一个方案：
“……那你借我点钱！我去对角巷，破釜酒吧住一晚总行了吧！”
利奥简直想翻白眼。
这家伙是不是对“低调”和“安全”有什么误解？
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独自去破釜酒吧过夜？
“……算了，”利奥揉了揉眉心，彻底无奈。
“你就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天亮立刻滚去找波特。”
“什么？！住这儿？”西里斯的声音拔高，充满抗拒。
“在你家？莱奥瓦尔德，你刚刚是不是脑袋被地铁夹了？”
利奥不耐烦了。
“要么住这，要么我让管家去找你母亲，你自己选吧。”
西里斯不说话了。
他肯定不会选后者。
只是，自己和莱奥瓦尔德上学期还打得你死我活，现在居然要在他家借宿？
这感觉太诡异了。
而一旁的老管家埃尔顿，看着两位“小少爷”的互动：
利奥虽然语气不好但最终还是留下了朋友，西里斯虽然别扭但没有激烈反对。
他自动在脑中将他们归为了“闹了点小别扭但关系其实很好的朋友”，而且还是偷偷跑出去玩晚了不敢回家那种。
于是，管家自作主张地安排起来西里斯的房间。
想起他俩出去玩到这么晚才回来。
正好客房可能来不及收拾，不如就安排在利奥少爷的房间。
他们年轻人在一起也有话说。
于是等利奥洗完澡，穿着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
就看到西里斯·布莱克正一脸别扭、四肢僵硬地躺在他房间那张豪华天鹅绒沙发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
听到动静，西里斯猛地坐起来，有些炸毛地问：
“……？！你干嘛来我房间！”
利奥没好气地甩下毛巾：
“这话应该我问你！布莱克！这是我的房间！”
西里斯愣了一下，环顾四周。
这才注意到房间里的装饰品、书架上的书、甚至书桌上摊开的笔记，都明确无误地显示着这是利奥·莱奥瓦尔德的地盘。
他之前光顾着紧张，都没仔细看。
“怪不得……”
西里斯嘟囔了一句。
“我还以为是你们莱奥瓦尔德家的人都自恋到在所有房间挂自己的照片。”
他指了指墙上几幅利奥小时候的肖像画。
利奥翻了个白眼。
西里斯：“估计是你家管家搞错了。算了，我去找间客房。”
“其他房间估计灰尘都能埋人了，也没收拾。”
利奥打断他，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
“别给我添乱了，你就老实待在这张沙发上吧。明天一早赶紧消失。”
西里斯看着那张看起来还算柔软宽敞的沙发，又看了看利奥，张了张嘴，最终像是认命了一样，重重倒回沙发上，闷声道：
“……行。”
他西里斯·布莱克，这辈子大概都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不仅要在死对头家里借宿，还得跟他共处一室，并且……睡沙发。
今夜，注定漫长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