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但依稀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率先迈开步子，走向后门。
把守在门口的两个大汉之一立刻上前，利落地将开门。
门外并非街道，而是一条狭窄的后巷，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垃圾箱特有的酸腐气息。一辆黑色的厢式货车，静静地停靠在巷子阴影里，几乎与昏暗的环境融为一体。
另一名大汉动作迅速地拉开货车的侧滑门。车内经过改装，没有后排座椅，只有两排对着的简易金属长凳，固定在车厢地板上。内部简洁到近乎简陋，但异常干净。
望抒侧身，对程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动作间恢复了之前的某种冷淡疏离，但墨镜后的目光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重量。
车缓缓启动，四周的人的目光让程墨略微不适，他和望抒对坐，沉默在车厢里蔓延，只有轮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和引擎的嗡鸣。
最终，是望抒打破了沉默。
“我叫蒋文杰。”他顿了顿，“既然你连‘异常事件’都清楚，还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出来，想来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程墨。”程墨报上名字，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所以，红叶帮早就知道他们‘坠入’了？”
“知道是知道，但没有准确的位置，大多回到现实面的人很快会被调查局发现清除记忆，所以我们的线索不多，还有就是你手上的玉牌。”
“这玉牌很贵重吧？”程墨看着小心翼翼将玉牌拿出的的蒋文杰。
“这个，叫做‘命契’。”蒋文杰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意味。他指尖轻轻抚过玉牌光滑的表面，“它不是普通的信物。只有身份极其贵重、且得到某种‘认可’的人，才能制作并给出‘命契’，赠予他认定的‘贵人’。”
他抬起眼，墨镜仿佛无法完全隔绝他目光中的重量，直直看向程墨：“这更像是一种古老而绝对的‘契约’。日后，若是这位‘贵人’手持命契前来红叶帮寻求帮助，无论要求是什么，只要在能力范围之内，给出命契的那一方……就必须倾尽全力满足。这是烙印在命运里的承诺，不容违背。”
他默默将玉牌交还给程墨，“所以你带着这个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程墨其实单纯就是想确认一下老张的话的真实性，现在得知命契的真实内容，现在必须要谨言慎行了，“他们当时给我的时候我只是以为这个东西非常贵重，我想要物归原主而已，并且我也答应了他们找一下让他们回到现实的方法。”
“感谢你的好意，但命契在你无所求的时候，毫无意义。”
“那给出它的老张根本不在山城，谁又能来帮我？”
“红叶帮全员。”声音掷地有声，在弯弯绕绕后车也停下了，几人来到了一间装潢精致的中餐馆前。
“希望你吃得惯川菜。”蒋文杰向门口的接待点头示意，回头对着程墨说道。
在接待的带领下两人进入一个包厢，蒋文杰身边的人都戒备在了门口，偌大的餐桌两人落座，隔了两个位置。
“吃饭就免了吧。”程墨看这阵势。
“怎么能不招待客人吧，除非你是调查局的人。”
“他们倒是很想我进去工作。”
“想来也是，很少有你这种人，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浓厚的因果，是做大事的。”
“因果？”程墨不解，看着微笑斟茶的蒋文杰，饭桌中央筷子筒旁摆着一个签筒，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我平时修一些方术，对这一方面比较敏感。”
“我不信这些。”程墨接过茶。
“并非迷信，当做一个小小的忠告就行，我可不是随便就会帮别人求签的。”蒋文杰拿过签筒，摇动中，一张木签掉了出来，。
签号为三十三， 庄子鼓盆 。
蒋文杰轻轻念出了签文。
“眼前虽有小蹊跷，转瞬自然皆化之；有贵人兮指迷路，劝君切莫强怀疑。”
“听起来算不错。”程墨撇了撇嘴。
“中吉签，目前遇到了一些小麻烦、小阻碍，但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自然化解。过程中会有人出现为你指点迷津，你要信任对方，不要心生怀疑，否则会错失帮助。”
“信任这东西太笼统了，我不相信任何人。”
“这我倒是理解，但希望你可以稍微放宽心态，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说了。”
“红叶帮真的会参与异常事件的处理？”
“是的，只要是在我们的势力范围，但最近调查局似乎太不希望我们干涉一些异常事件，看来他们又急着去挖些宝藏了。”
“你是说那些异常收容物？”
“对，只要是稳定的收容物他们都喜欢得很。”
“也难怪，有些超出我们认知的东西带来的收益也是巨大的。”程墨喝下一口清茶。
蒋文杰放下墨镜，眼神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但人命有时候在他们眼里就没有价值了。”
“所以你和老张老林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好像没有提过关于你的事情，除了让我出来后来找你。”
“我以前走错了路，心性不正，好在有他们的引导。”“那时候，是张叔和林伯……”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称呼，“他们找到了我。具体过程就不细说了，没什么快意恩仇的故事，更多的是……他们用他们的方式，让我看清了自己那条路走下去只能是死胡同。他们没用什么大道理，就是让我亲眼看看，因为我的‘狠辣’和‘手段’，底下那些最微不足道的人会付出什么代价，而所谓的‘风光’背后，又藏着多少蝇营狗苟和随时可能反噬的毒瘤。”
“是他们把我从那条快要撞得头破血流的死路上硬生生拽了回来。”蒋文杰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真实的感激和后怕，“在我也加入了红叶帮之后，教了我不少东西，不只是拳脚，怎么做人，怎么看清局势，怎么在泥潭里打滚，但心里还得留着点不能碰的东西。没有他们，我早就不知道烂在哪条阴沟里了，根本不可能坐在这里跟你喝茶。”
“原来如此。”
“而且帮内一直都把接受的命契当做荣誉，只要你有这样就不愁没人帮忙。”
服务员端上两盘菜，辣子鸡和炝炒时蔬，不锈钢盆装的米饭也一起装了上来。
“这是我的名片，就算不是需要用到命契的事情，我也可以帮忙，前提是不违法犯罪。”一张红底名片推了过来。
“那可以的话，你们关于青山街那晚的记录可以跟我分享一下吗？”程墨接过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