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修士真火？”
洛缘深抬眼看向五叔，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看着。”
他指着纸上的图样，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涨潮之时，开闸引海水入预先挖好的盐田。
利用日头曝晒，分格沉淀，七日左右便可初步结晶。
再用细密的竹筛滤去粗粝杂质，反复几道工序，得到的便是精盐。
此法虽看似繁琐耗时，但胜在简便，成本不及赵家开采盐湖的十分之一。”
“嘶——”
堂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二叔洛千行几乎是扑到案前，双手颤抖着捧起那张画满了奇怪符号的宣纸。
浑浊的双眼中瞬间涌出泪水，他激动得嘴唇哆嗦：
“天佑我洛家！真是天佑我洛家啊！有此秘法，赵家盐业的根基，必将动摇！”
“二叔，此事便交给你。”
洛缘深语气不容置疑。
“立刻挑选可靠人手，带上图纸，即刻赶往入海口，秘密赶制盐田，越快越好。”
“是！家主！”
洛千行用力抹去泪水，重重点头。
洛缘深转过身，目光落在另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身上：
“瑞阳二伯。”
“家主请吩咐。”
洛瑞阳上前一步。
“你负责调度船只，用我们剩下的两条水路做诱饵。
从明日起，每隔半日，便放两条空船离港，做出运货的样子。
记住，船要空，但船底水线以下，给我暗藏铁蒺藜和倒钩铁刺，越多越好。”
洛瑞阳一怔：
“家主，这是要……”
“赵家既然喜欢扮水匪劫道，我们自然要送他们些‘厚礼’尝尝。”
洛缘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冷冽。
“待二叔晒出第一批海盐之日，我要赵家经营多年的盐市……”
他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灵力光华，猛地按在水路图上赵家盐湖的标记处。
灵力微吐，那块代表赵家根基的墨迹竟被凭空抹去，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
“彻底崩盘。”
夜色渐浓，江风带着凉意。
洛缘深独自一人登上洛家码头最高的了望台，凭栏远眺。
朦胧的月色下，远处宽阔的江面上，十余艘吃水不深的快船正无声无息地解开缆绳。
借着夜幕的掩护，如同幽灵般悄然驶离港口。
船首原本悬挂的洛家蓝底白鲸旗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面纯黑色的旗帜，在夜风中无声地招展，透着一股肃杀与决绝。
仿佛一群蛰伏已久的猎手，终于亮出了獠牙。
夜风掠过青阳河畔，洛缘深站在了望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巨鲸诀》。
“盐业虽利，但见效太慢……”
他望着远处江面上渐渐消失的船队，眉头紧锁。
“必须再寻一条财路，支撑到二叔归来。”
掌心的纸质触感让他灵光一闪。
修仙界多用玉简，凡人则惯用竹简。
即便洛家这样的修真世家，重要文书也不过是用上等宣纸记录。
至于寻常百姓如厕……
少年眼前浮现出市井百姓用竹片刮拭的场景，胃部一阵翻涌。
“草纸……”
他眸中精光暴涨。
“修士或许不屑，但亿万凡人定会趋之若鹜！”
……
次日拂晓。
洛瑞阳亲自率领两条快船出港。
船底暗藏的铁刺在晨光中泛着幽蓝寒芒。
那是用废弃灵矿熔铸的倒钩，专破修士护体罡气。
“放饵！”
随着一声令下，十余个扎着赵家商旗的草人被抛入江心。
不到半刻钟，下游果然冲出五条轻舟，船头黑衣人弯弓搭箭，箭矢上缠绕着熟悉的灵力波动。
“果然是赵家影卫！”
洛瑞阳冷笑，手中阵旗猛地挥下。
“收网！”
江面突然炸开三道水柱，预先埋设的渔网裹挟着铁蒺藜冲天而起。
黑衣人惊惶闪避时，船底铁刺已悄然勾住敌船——
“咔嚓！”
木料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划破晨雾。
这场遭遇战不过持续盏茶时间，赵家却折了三个炼气三层的好手，更丢失了象征水匪身份的腰牌。
洛瑞阳啐了一口，骂道：
“呸！赵老狗就知道玩阴的，真刀真枪的干，早把他们屎都打出来！”
第三日晌午。
青阳城西市突然出现个挑担货郎。
粗布麻衣的货郎嗓音清亮：
“新到的云梦纸！柔软如绸，三文钱一刀！”
路过的绣娘本不在意，却被货担上雪白的纸卷晃了眼。
她鬼使神差地摸了下，顿时惊呼：
“这…这比绸缎还软和！”
“小娘子好眼力。”
货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这可是用云梦泽芦苇秘制的，大户小姐们都拿来……”
他做了个揩拭的动作。
“比竹片舒坦多了。”
绣娘瞬间涨红了脸，啐了一口：
“登徒子！”
却掏出荷包：
“给我……给我留十刀！”
“好嘞，小娘子慢走！”
货郎笑眯眯地应着，心里却乐开了花。
不到半日，消息像野火般传遍闺阁。
赵家管事发现府中采买清单上突然多了项‘云梦纸’，而且数量惊人，老爷的用量都没这么多。
他挠了挠头，心想：
“这云梦纸是何物？老爷最近也没纳妾啊。”
城主府的女眷更是一次性订购了三十刀。
黄昏时分，货郎的担子早已空空如也。
他拐进暗巷褪去伪装，露出洛家暗卫的腰牌——
“禀家主，今日售出八百刀，铜钱已换成灵石。”
阁楼阴影处，洛缘深抚摸着草纸样品，唇角微扬。
这种用河畔芦苇与稻杆混制的粗纸，成本不过一文钱两刀……
“明日产量翻倍。”
少年将草纸碾成齑粉。
“重点往赵家附属的茶楼酒肆供货。”
“是，家主。”
暗卫应声退下，却忍不住问道：
“家主，这……这东西真能让赵家伤筋动骨？”
洛缘深神秘一笑：
“等着看吧，这可是釜底抽薪之计。”
夜风卷着纸屑飞向城主府方向。
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粗糙的纸屑上，都印着极淡的鲸纹水印。
而城主府内，赵管事正苦着脸向赵老爷汇报着云梦纸的事情，赵老爷听完，脸色铁青：
“一群蠢妇！区区草纸，也值得如此挥霍！查，给我查清楚这云梦纸的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