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大楼的顶端，狂风呼啸。
江掠的身影，没有丝毫的停留，如同一片被黑夜吞噬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坠向下方那片光怪陆离的钢铁丛林。
他的身体在坠落中，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身形与容貌，都在发生着微妙的改变。
当他双脚轻盈地，落在一条潮湿阴暗的后巷时，他已经变成了一个面容普通，眼神略带几分狠厉的青年，属于江掠的一切特征，都已消失不见。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锈迹斑斑的圆形铁门，上面用红色的涂料，画着一个狰狞的，仿佛在嘲笑着整个世界的鬼脸。
这里，便是天京城光鲜亮丽表皮之下的，巨大脓疮。
鬼市。
江掠推开铁门，一股混杂着劣质酒精，变质药剂，机油与血腥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建立在庞大地下排污系统与废弃地铁网络之上的，巨大的地下城邦。
扭曲的霓虹灯管与闪烁着不稳定光芒的符文阵盘，构成了这里唯一的光源，将一张张或麻木，或贪婪，或警惕的脸，映照得光怪陆离。
一名手臂被改造成了高斯机枪的改造人，正靠在墙边，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金属指尖。
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眼窝深陷的炼金术士，正向路人兜售着手中那些冒着可疑气泡的药剂。
这里没有秩序，没有法律。
力量与利益，是唯一的通行证。
江掠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波澜，在这座罪恶之都里，每天都有无数像他这样的“新人”涌入，也同样有无数人，无声无息地消失。
他径直穿过混乱的人群，根据盟主给出的信息，来到了一处贩卖二手机械零件的摊位前。
摊主是个身材瘦小，留着两撇鼠须的中年男人，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透着一股精明与狡诈。
“老板。”
江掠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买零件？”
男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江掠没有回答，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满是油污的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三下。
两短，一长。
这是盟主给的暗号。
被称为“老鼠”的情报贩子，那双原本浑浊的小眼睛里，瞬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对旁边的伙计交代了一句，便领着江掠，走进了摊位后方一间更加阴暗的房间。
“说吧，什么生意。”
“老鼠”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待价而沽的模样。
“找人。”
江掠言简意赅。
“李鬼。”
听到这个名字，“老鼠”的眼珠转得更快了。
他搓了搓手指，脸上露出了一个贪婪的笑容。
“这位兄弟，新来的吧。”
“鬼市有鬼市的规矩，李鬼这个名字，最近可是个热门货。”
“这个数，一分不能少。”
他伸出了五根手指。
江掠看着他，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老鼠”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来自太古洪荒的凶兽，给死死盯住了。
江掠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在他的指尖，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用肉眼看见的，灰蒙蒙的气息，悄然萦绕。
那气息，没有温度，没有光芒。
却仿佛蕴含着宇宙开辟之初的，最本源的，最不讲道理的恐怖！
刹那间。
“老鼠”脸上的所有血色，尽数褪去，化为一片死灰！
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灵魂！整个人，如坠冰窟，坠入了最深沉，最冰冷的噩梦！
他体内的真气，在这股气息面前，连颤抖的资格都没有，直接陷入了彻底的死寂！
扑通！
他再也承受不住，双膝一软，直接从沙发上滑落，跪倒在了江掠的面前，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黄豆大的冷汗，滚滚而下。
恐惧！
源自生命本源的，最极致的恐惧！
“大……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他再也没有了半分先前的狡诈与贪婪，只剩下最卑微的，如同蝼蚁般的乞求。
他磕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说！我全都说！”
“李鬼！那个疯子！他最近一直在鬼市深处，那座废弃的七号炼金工坊活动！”
“他好像在跟一群更疯的家伙，搞什么……搞什么献祭仪式！”
“大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求您饶我一条狗命！”
江掠指尖的那一缕混沌气息，缓缓消散。
房间里的恐怖威压，也随之烟消云散。
“老鼠”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江掠的眼神，只剩下了敬畏与恐惧。
江掠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房间，身影很快便融入了鬼市那片混乱的阴影之中。
……
鬼市深处，七号炼金工坊。
这里早已废弃多年，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金属锈蚀味与化学药剂的刺鼻味道。
江掠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工坊的门口。
他停下了脚步。
一股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腐朽与堕落气息的“虚无之力”，如同实质的浪潮，从工坊内部，扑面而来。
那力量，对普通武者而言，是足以侵蚀心智，污染真气的剧毒。
但对江掠的混沌神体而言，却像是黑夜中的萤火虫，清晰，且可笑。
江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个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步，踏入了工坊之内。
就在他踏入的瞬间！
嗡——！！！
工坊的地面与墙壁之上，一道道用早已干涸的，黑褐色的鲜血绘制而成的诡异阵法，骤然亮起了妖异的红光！
整个空间，被一股粘稠的力量彻底封锁！
咻！咻！咻！
数道身着宽大黑袍，浑身散发着污秽气息的身影，从工坊最深沉的阴影中，闪现而出，彻底封死了江掠所有的退路。
为首的那名黑袍人，掀开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一张因为修炼邪恶功法而变得扭曲可怖的脸。
他看着江掠，发出一声夜枭般的狞笑。
“蠢货！”
“你真以为，自己是猎人吗？”
“你不过是，我们献给主上的，最完美的祭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所有黑袍人，齐齐发出一声疯狂的咆哮！
他们划破自己的手腕，任由带着腐朽气息的鲜血，洒落在地面的阵法之上！
“以我残躯，恭迎孽主！”
轰！轰！轰！
地面之上，数个由鲜血构成的漩涡，猛然炸开！
数头通体漆黑，长满了扭曲触手与猩红独眼的，被污染的“虚空孽兽”，嘶吼着，从漩涡中爬出！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腐蚀性能量，让周围的金属墙壁，都发出了“滋滋”的声响！
“杀了他！”
为首的堕落者，发出了恶毒的指令。
下一瞬。
数十道凝聚了腐蚀性能量的黑色能量弹，如同暴雨一般，从四面八方，朝着江掠，爆射而来！
然而。
面对这足以将一名宗师都瞬间融化成血水的攻击。
江掠，只是静静地站着。
他的周身，一层微不可查的，灰蒙蒙的气血之力，轻轻一震。
所有靠近他身体一米范围之内的黑色能量弹，所有那污秽不堪的虚无之力。
竟是如同冰雪遇到了最炽烈的骄阳。
无声无息地，自行消融，蒸发，净化！
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能触碰到！
那名狞笑的堕落者头目，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
江掠缓缓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眸，闪过了一丝极致的，毫不掩饰的，不耐。
对付一群垃圾，竟然还布置了这么多花里胡哨的仪式。
真是，浪费时间。
他动了。
一步踏出！
整个人，原地消失！
再次出现时，已经鬼魅般地，出现在了一头虚空孽兽的身前！
没有华丽的招式。
没有法则的轰鸣。
只有一记最简单，最直接，最纯粹的，直拳！
砰！！！
那头足以用触手将一辆装甲车都撕碎的虚空孽兽，那坚韧无比的身躯，在江掠的拳头面前，脆弱得，就像一个灌满了水的皮球！
一拳之下，轰然炸裂！
漫天的，漆黑的，腐臭的血肉与碎骨，向着四面八方，爆射开来！
紧接着。
江掠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根本无法被捕捉的，穿梭于死亡与血腥之中的，灰色闪电！
砰！砰！砰！
他每一次出拳，都必然有一头虚空孽兽，被当场打爆！
他每一次抬脚，都必然有一名堕落者，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那霸道绝伦的气血之力，连人带骨，震成一蓬漫天飘洒的，血雾！
那不是战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摧枯拉朽的，血腥屠杀！
碾压！
彻彻底底的，碾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