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倒不着急，伸手拍了拍他肩上沾的灰，
“急什么，早晚的事。你先歇会儿，我去把饺子下了，正好春芬姐刚送来的，今儿刚包的。”
段嘉觅嗯了一声，在炉子边上坐下，目光扫过屋里，见收拾得干干净净。
便知道叶璃这半天没闲着。
他刚端起桌上的搪瓷缸想喝口水，就见尘尘和瑶瑶从空间出来，嘴里喊着“爸爸”，一头扎进他怀里。
“慢点跑，别摔着。”
段嘉觅笑着接住俩孩子，一手一个抱在腿上，
“今天在屋里乖不乖？”
尘尘小手揪着他的衣襟，奶声奶气地说，
“乖！尘尘和鸭鸭玩了！”
瑶瑶却是伸着脖子，看到桌子上的饺子直拍小手，
“有饺饺，瑶瑶要吃饺饺。”
段嘉觅被逗笑，捏了捏她的小脸，
“好，这就给我们瑶瑶热饺子吃。”
段嘉觅看向叶璃，见她正往锅里添水，灶膛里的火苗忽明忽暗，映得她侧脸暖融融的，像裹了层光晕，忍不住笑道，
“刚李嫂子跟你说啥呢？笑得眼睛都弯了。”
他门儿清，李春芬平时最爱跟叶璃念叨家属院的新鲜事，桩桩件件都跟说书似的。
叶璃手里舀水的瓢顿了顿，叹了声，
“春芬姐说张欢勾着绑匪想害张军长，被抓起来了。真是应了那句‘斗米恩，升米仇’，这姑娘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张军长一家对张欢多好啊，家属院的人谁不看在眼里？
吃的穿的紧着她，连工作都是托了张军长的关系，搁谁身上不得念着好？
偏她倒好，把人家的好当成理所当然。
段嘉觅点头，语气里带了点不赞同，
“这事我听说了。她就是日子太顺了，自己作的。”
他素来不爱背后说人长短，可张欢那行事，实在让人不齿。
叶璃搅了搅锅里的饺子，犹豫了下还是开口，
“其实啊，她最初的目标是我们娘仨。那时候绑匪把她绑了，她跟人谈条件，说只要把我们娘仨抓去杀了，她就配合着害张军长。”
“什么？！”
段嘉觅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吓得怀里的尘尘和瑶瑶一哆嗦，手里的玩具“啪嗒”掉在地上。
他赶紧坐下，大手轻轻拍着俩孩子的背，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不怕不怕，爸爸不是凶你们。”
等孩子重新笑了起来，他才转向叶璃，眉头拧成个疙瘩，眼底满是后怕，
“璃璃，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叶璃又往锅里加了瓢凉水，不在意地笑，
“这不是没事嘛。那绑匪跟在我后面想动手，就被我一顿好揍。回来我把张欢和绑匪勾结的事情给张军长写了封信，塞传达室了，也算帮上了一点小忙。”
段嘉觅听得心都揪紧了，将两孩子放下，上前紧紧攥住叶璃的手，
“你啊……是要让我担心死吗？”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剩满心的后怕。
他这媳妇，总是把凶险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揍跑绑匪跟打只蚊子似的。
“当时你不是出去执行任务去了，不在家吗？后来你回家，我又把这茬给忘了。要不是今天春芬姐提起来，我都想不起来了。”
叶璃反过来拍了拍他的手，笑得轻松，
“再说了，我身手你还不知道？对付两个绑匪，那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正说着，灶上的饺子“咕嘟”冒起了泡，香气飘满了厨房。
叶璃抽回手，将煮熟的饺子盛在碗里，
“吃饭了。这事都过去了，张欢也得到教训了，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
段嘉觅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后怕渐渐化成了暖流。
他起身去拿碗筷，轻声道，
“以后再有这事，不许瞒着我。天大的事，咱们一起扛。”
叶璃回头冲他俏皮一笑，眼里的光比灶膛里的火苗还亮，
“知道啦，段团长。”
她和俩孩子早饭吃得晚，这时候也不算饿。
叶璃端着饺子，坐在尘尘和瑶瑶面前喂他们吃，一面说道，
“嘉觅，下午有事吗？要是没事的话，咱们去趟供销社。眼看就要过年了，咱家的年货还没有办呢。”
段嘉觅咽下嘴里的饺子，转头看向她，
“好，我下午没啥事，刚好带尘尘和瑶瑶出去转转。”
叶璃还没说什么，两娃娃开始欢呼起来了，
“尘尘要去买糖糖！”
“瑶瑶也要，瑶瑶也要！”
一家人吃完饭，锁好门带着孩子出发，往供销社走去。
到了供销社，里面热闹非凡，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氛围。
尘尘和瑶瑶眼睛都看直了，一会儿看看这边的糖果，一会儿瞅瞅那边的花布。
段嘉觅紧紧牵着他们的手，生怕一个不留神，孩子就跑没见了。
“嘉觅，你带着孩子，我去买东西。”
叶璃交代了一声，挤进到柜台称了几斤猪肉，又买了些粉条、海带等干货。
正弯腰挑着干菌菇，耳边突然炸起一道清脆的声音，带着点不敢置信的惊喜，
“姐姐！真的是你吗？”
叶璃猛地回头，只见柜台边站着一对兄妹，小伙子个头蹿高了不少，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眉眼还是两年前的模样。
正是当年在国营饭店外，她给过几个热馒头的兄妹俩，喊她的正是那个叫丫丫的小姑娘。
“小同志，丫丫，是你们。”
叶璃也挺意外，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
“真巧，你们也来买年货？”
小伙子脸上红了红，手在衣角上蹭了蹭，神情有些拘谨，眼神里却透着真切的热乎，
“嗯，我们来给家里买点糖。”
他比两年前壮实多了，声音也变了调，带着小青年特有的粗哑。
他对叶璃是真心感激的。
那一年，要不是这个好心的姐姐给的馒头，他们妈妈可能就要饿死了。
兄妹俩是跟着父母下放到农村改造的。
他们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一开始根本受不了这个罪。
夫妻俩病怏怏的，又吃不到什么营养。
硬撑了两年，差点没了命。
现在，他们的日子终于好过了不少。
丫丫却不认生，几步凑过来，仰着小脸叽叽喳喳，
“姐姐，我妈妈说，过完年就带我们回城里住，不用再住窝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