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小桃提着个青布包裹，脚步匆匆地赶回了朱府。刚跨进少爷的院落，她便快步上前，将包裹递到朱剩面前，喘着气说道：“少爷，您要的胭脂水粉都买回来了，店家说都是时下最时兴的花样也是香味最足的。”
朱剩伸手接过包裹，他轻轻解开绳结，他拿起一碟桃花香粉凑近鼻尖轻嗅，清甜的香气混着细腻的粉质气息萦绕鼻尖，正是他心中设想的模样，眼底不由得掠过一丝满意。
“小桃，”朱剩抬眼看向身旁的小桃，又扫过立在不远处的三名丫鬟，声音沉稳，“接下来，我说步骤，你们四人动手做。”见四人都屏息凝神等着吩咐，他继续道：“先把先前备好的制胰子材料搬过来，再把这些胭脂水粉按味道分开，全倒入干净的瓷碗里，每碗加些热水慢慢搅，让粉膏彻底融化。记住，同一种香味的务必放在一个碗里，别弄混了。”
“是，少爷！”小桃四人齐声应下，立刻手脚麻利地动起来。小桃去搬装着皂角、油脂的木盆，另外两名丫鬟负责分拣胭脂水粉，还有一个丫鬟则端来热水。不多时，七八只白瓷碗在石桌上排开，碗里的粉膏在热水的浸泡下渐渐化开，粉色、红色、淡黄色的液体在碗中泛着细腻的光泽，清甜、馥郁、淡雅的香气渐渐漫开，整个院子里都飘着暖融融的香意，连风都似染上了几分柔媚。
待碗里的膏体全化成了香液，小桃用布巾擦了擦手上的水，快步走到朱剩面前问道：“少爷，胭脂水粉都化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接下来就按平常制胰子的法子做，”朱剩走到石桌旁，指了指那些盛着香液的碗，“只是在揉制胰子的时候，要把碗里的香液分着加进去——做一块胰子，就加一碗对应的香液，绝不能把不同味道的混在一起。”
“记住了，少爷！”四人再次应下，随即分工合作：一人负责熔煮皂基，一人负责分取香液，小桃则带着另一个丫鬟揉制皂胚。朱剩就站在一旁，时不时上前指点——“皂基再煮透些，不然揉不匀”“加香液的时候慢些倒，边倒边揉”“皂胚要揉紧实，不然容易散”。
不知不觉间，日头渐渐沉了下去，院子里的光影从暖金变成了橘红。众人忙着干活，连午饭都只是让胖子做些米粥和咸菜，匆匆对付了两口便又接着忙。一直忙到傍晚，天边染起了淡淡的晚霞，石桌上终于整齐地码好了十几块胰子——每一块都泛着温润的光泽，有的透着浅粉，有的带着淡黄，还有的是娇嫩的桃红色，模样比寻常胰子精致了不知多少。
小桃四人看着眼前这些颜色鲜亮的胰子，眼睛都亮了，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平日里见惯了灰扑扑的胰子，谁也想不到，胰子竟能做成这般好看的模样，还带着这么浓的香气。
“小桃，去打一盆清水来。”朱剩的声音打断了几人的惊叹。
小桃连忙应着，快步去后厨端了一盆清澈的凉水来，放在朱剩面前。朱剩俯下身，先将双手在凉水中浸得湿透，再拿起一块透着茉莉香的淡黄花皂，在手心反复擦拭。皂体遇水渐渐泛起细腻的泡沫，清甜的茉莉香随着泡沫散开，比刚才更显清新。他又用双手轻轻揉搓了片刻，待泡沫布满掌心，才将手放进清水里细细冲洗，直到掌心的泡沫全被冲净。
旁边的丫鬟连忙递上干净的棉巾，朱剩接过擦净手上的水珠，随即抬手将手心凑到鼻尖下轻嗅——一股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指尖，不似胭脂水粉那般浓烈，却清雅持久，恰好能让人闻着舒心。他不由得微微颔首，眼底露出几分笑意：“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少爷，什么对了？”小桃凑上前来，满脸好奇地问道。
朱剩将擦干净的手伸到小桃面前，笑着说：“小桃，你闻闻。”
小桃带着疑惑，轻轻凑到朱剩的手旁，鼻尖刚一靠近，那股清雅的茉莉香便飘了过来。她愣了一下，随即睁大眼睛：“还是胭脂水粉的味道！可这明明是用胰子洗过手……”
“这不是寻常的胰子，”朱剩收回手，声音里带着几分笃定，“这是香皂。既能用来洗手，也能洗衣服，甚至可以用来洗澡——洗完之后，身上会带着这样的香味，比用香膏方便多了。”
旁边的三名丫鬟闻言，也纷纷好奇地凑上前，围着朱剩的手轻嗅，果然都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气，一时间不由得啧啧称奇：“真的有香味！洗过手还能留这么久，也太神了！”
朱剩看着眼前围着自己、满脸惊叹的四人，眼底笑意更浓，语气也多了几分期许：“好了，眼下这香皂只是初试，往后还有更好的法子。过些日子，我会让蒋瓛去请懂行的人来，教你们怎么从鲜花里提炼纯粹的香味——等来年开春，城外的桃花、杏花、玫瑰都开了，你们的任务就是去采摘各色鲜花，把花香好好提炼出来。到时候咱们用纯正花香做香皂，味道只会比现在更清雅持久。”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人，声音里带着几分郑重：“以后你家少爷的发财大计，可就全靠你们了。”
小桃听得眼睛发亮，连忙往前凑了半步，语气格外坚定：“少爷放心！我们一定跟着师傅好好学，绝不偷懒，将来肯定帮少爷做出最好的香皂，让少爷赚大钱！”另外三名丫鬟也纷纷点头，脸上满是干劲——既能学新本事，又能帮少爷成事，还能跟着沾光，这样的好事谁也不愿错过。
朱剩见众人劲头十足，满意地点点头：“有你们这话，我就放心了。一会你们都去小桃那里领赏——每人五两银子，算是这次制皂的辛苦钱。还有这些香皂，你们每人挑一块自己喜欢的带回去用，剩下的都送到我房间里来，我先收着。”
“多谢少爷！”四人闻言又惊又喜，连忙屈膝行礼。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人家过两月，还有这么好看的香皂可拿，几人脸上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连忙上前挑选香皂——小桃选了块茉莉香的，另外两个丫鬟挑了桃花香和玫瑰香的，最后一个丫鬟则选了块带着兰花香的淡青色香皂，个个都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好，像捧着宝贝似的。
待四人领了银子、捧着香皂退下，朱剩才拿起一块未被选走的玫瑰香皂，指尖摩挲着皂体温润的表面，眉头微微蹙起。他心里自有盘算：这香皂虽好，却不是用纯正鲜花提炼的香味，仔细闻着还带着些胭脂水粉的腻感，终究差了点意境；更重要的是，他如今不想把这东西送到宫里去——上次因炉子的事，被老朱“惦记”，到时候怕是又要被抢去这门生意。倒不如等来年用纯花香做出更好的香皂，再寻合适的时机出手。
休息了一日，朱剩便又重新投入到军营的训练中。冬日的营地里寒风刺骨，他却依旧每日天不亮就起身，跟着士兵们一起扎马步、练刀法、习阵法，半点不含糊。日子在紧张的训练中过得飞快，转眼距离新年只剩两天。军营里终于放了假，除了留下少数士兵留守，其余人都收拾东西回家准备过年，朱剩也骑着马赶回了朱府。
一进府门，就见府里的下人忙着挂红灯笼、贴春联，廊下晒着腊肉、香肠，厨房里飘出蒸馒头、炸丸子的香气，处处都透着过年的热闹劲儿。
这几日最高兴的要数胖子了。自打跟着朱剩来到了应天，他不仅不用再忍饥挨饿，还能穿暖衣、吃饱饭，如今又要过新年——这可是他活了十几年，过得最安稳、最热闹的一个年。他每天都跟着下人忙前忙后，要么帮着挂灯笼，要么去厨房帮着烧火，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连走路都带着劲儿。
而小桃和胖子经过这三个月的相处，关系也悄悄变了。起初小桃还因胖子的憨直模样有些抵触，可后来见胖子老实本分，凡事都想着护着她——搬重物时会主动替她扛，她被蚊虫咬了会默默找来药膏，连吃点心时都会把最大的那块留给她，心里的抵触便渐渐散了。如今两人说话时，小桃也不再像从前那般拘谨，偶尔还会笑着跟胖子打趣两句，胖子每次都被逗得脸红，却笑得更开心了。
除夕前一天，朱剩看着府里的下人都盼着回家团聚，便索性放了假：“除了小桃、胖子和蒋瓛，其他人要是在应天有家人，就都回去过年吧。”他特意叫过那三名有家人的丫鬟，给每人塞了十两银子，温声道：“这银子你们拿着，回去给家里买点年货，好好跟家人团聚几天，年后再回来便是。”
三名丫鬟又惊又感动，对着朱剩连连叩谢，收拾好东西便欢欢喜喜地出府了。一时间，原本热热闹闹的朱府里少了几分喧嚣，只剩下小桃、胖子和蒋瓛三人守着，虽显清净，却多了几分寻常人家的温馨——小桃在厨房忙着蒸年糕，胖子在院子里帮着蒋瓛挂最后一盏红灯笼，朱剩则坐在廊下，看着眼前的景象，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眼底也泛起了淡淡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