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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粒子打在盔甲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无数只细虫在爬。赵烈扛着络腮胡策马疾驰,俘虏的重量压得他右肩发酸,怀里的铜盒却硌得胸口发紧——那冰凉的金属触感,比肩上的重量更让他心神不宁。枣红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鼻孔里喷出的白雾在寒风中瞬间消散,马蹄踏在积雪的官道上,留下一串深可见骨的印子,身后五十名燧发枪兵与三十名锦衣卫紧紧跟上,没有一人掉队。

“将军!前面就是正阳门的哨卡了!”张猛策马从侧后方赶上来,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因为冷,是因为刚从密道突围的紧张还没褪去。他左臂的伤口用粗布紧紧扎着,鲜血已经渗透布料,在雪地里拖出淡淡的红痕,可手里依旧攥着从后金士兵那夺来的铜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是攥着救命的稻草。

赵烈抬头望去,远处的黑暗中果然亮起一片火光,连成蜿蜒的火龙,绕在正阳门巍峨的城楼下方——那是沈炼安排的哨卡,火把的光映在城墙上,将“正阳门”三个大字照得格外清晰。他心里一松,勒住马缰,枣红马发出一声低嘶,前蹄在雪地里刨了刨。可刚靠近哨卡五十步,就听到弓弦拉紧的“咯吱”声,一个锦衣卫的声音从城楼上传来,带着警惕:“来者何人?夜间通城,需出示令牌!若再靠近,休怪我们箭下无情!”

“是我,赵烈!”赵烈高声回应,同时从怀里掏出崇祯皇帝赐予的鎏金兵符,举起在空中——兵符上刻着“御赐平叛总兵”六个字,在火把的光下泛着金光,“沈佥事何在?我有要事与他相商,关乎京城安危!”

城楼上的锦衣卫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去通报了。没过多久,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沈炼穿着绣着银线飞鱼的官服,腰佩绣春刀,快步从城门里走出来。他看到赵烈肩上的络腮胡,又瞥见张猛手里的铜盒,原本紧绷的脸瞬间亮了几分,快步上前:“将军,你们总算回来了!密道里情况如何?‘火种’截下来了吗?”

“暂时截下了这两个铜盒,可‘火种’还在络腮胡的其他手下手里。”赵烈翻身下马,将络腮胡往雪地上一扔,俘虏“哎哟”一声,却依旧梗着脖子,嘴角挂着冷笑,不肯低头。“而且后金在密道深处安排了援兵,虽然没敢追出来,但肯定还在盯着京城的动静——他们的目标,是上元节前后引爆‘火种’,炸开城门让后金大军入关。”

沈炼蹲下身,手指捏着络腮胡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目光落在他左眉上的疤和脸颊的狼头印记上,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人我有点印象。去年漠北追查后金密探时,我曾在归化城见过一个左眉带疤的关外商人,当时觉得他形迹可疑,想抓他问话,却被他跑了——没想到他竟然混进了中原,还成了‘火种’的携带者。”他起身对身后两个锦衣卫下令,“把他带下去,关进城楼西侧的囚室,派两个人轮流看守审问,就算撬不开他的嘴,也得从他身上搜出点蛛丝马迹!记住,别让他寻短见,也别让他跟其他俘虏接触!”

“等等。”赵烈突然开口,上前一步,指了指络腮胡的腰间和靴筒,“搜仔细点,尤其是隐蔽的地方——之前在青石铺驿站遇到的后金死士,把密信藏在了靴底,写着‘正月十三午时三刻,正阳门内引火为号’。这人是‘火种’携带者,身上说不定藏着更重要的东西。”

两个锦衣卫立刻上前,将络腮胡身上搜了个遍——弯刀、火折子、几块碎银子,甚至连头发都拆开看了,却没找到任何密信。络腮胡笑得越发嚣张,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别白费力气了!我们后金勇士,绝不会把密信藏在身上让你们搜!该说的我不会说,不该说的,你们就算把我凌迟了,也别想知道!”

沈炼气得脸色发青,抬脚踹在络腮胡的腰上,俘虏疼得蜷缩成一团,却依旧不肯求饶。“带下去!好好‘伺候’他!”沈炼对着锦衣卫摆了摆手,看着络腮胡被押走,才转向赵烈,语气凝重,“将军,正阳门的守军已经按你的吩咐加强了戒备,每个进出城门的人都要搜查,尤其是携带包袱、木箱的——可京城太大了,除了正阳门,还有崇文门、宣武门、东直门等九个城门,咱们手里的人手根本不够,就算把我的两百名锦衣卫全派出去,也守不过来每个城门的每个角落。”

赵烈点了点头,跟着沈炼走上城楼。城楼上的风更冷,雪粒子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他扶着城墙的垛口,望着远处京城的灯火——上元节快到了,城里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不少人家的屋檐下挂起了红灯笼,昏黄的光映在雪地上,透着几分温馨。可这份温馨背后,却藏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危机。“沈佥事,你立刻派两队锦衣卫去兵部和皇宫。”赵烈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去兵部的人,务必见到兵部尚书,告诉他后金要在上元节前后引爆‘火种’,目标是京城城门,请求他立刻调兵支援其他九个城门,每个城门至少增派五百名士兵,重点搜查可疑人员;去皇宫的人,把这里的情况详细告诉陛下,请求陛下下旨,让顺天府尹张贴告示,通知京城的百姓暂时不要在城门附近、集市等人员密集的地方聚集,尤其是正月十三前后——安全第一,过节的事可以往后放放。”

“明白!”沈炼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对身边的锦衣卫百户下令:“你带十个人去兵部,务必见到张尚书,就说赵将军有紧急军情禀报,关乎京城存亡;你带另外十个人去皇宫,求见司礼监掌印太监,让他立刻把密信呈给陛下,告诉陛下,情况紧急,一刻也不能耽误!”两个锦衣卫百户齐声应和,立刻带着人手下楼,骑马消失在夜色中。

张猛捧着两个铜盒走上城楼,小心翼翼地递给赵烈:“将军,这两个铜盒看起来一模一样,都是黄铜打造,上面刻着一样的云纹,是不是都能打开‘火种’?我刚才试着把两个铜盒的盖子对在一起,发现它们的凹槽能刚好合上。”

赵烈接过铜盒,放在城楼上的石桌上,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查看。两个铜盒的大小、花纹确实一模一样,可他翻转铜盒,发现其中一个的底部刻着一个小小的“金”字,笔画纤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另一个的底部则刻着“明”字,字体与“金”字一样小。“不对,这两个铜盒不一样。”赵烈皱起眉头,指尖摩挲着盒底的字,“刻着‘金’字的,应该是后金的;刻着‘明’字的,可能是咱们大明的——难道‘火种’的引爆装置,需要这两个铜盒一起才能打开?如果真是这样,那咱们截下了两个铜盒,就算后金的人带着‘火种’到了京城,也没法引爆!”

“那太好了!”张猛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样一来,京城就安全了!”

“不能掉以轻心。”赵烈摇了摇头,将铜盒重新揣进怀里,“万一后金还有备用的铜盒呢?或者他们有其他打开‘火种’的方法?咱们必须找到‘火种’的携带者,把‘火种’彻底销毁,才能放心。”

就在这时,一个锦衣卫匆匆跑上城楼,对着赵烈和沈炼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将军,沈佥事,陈六将军带着囚车和伤兵到了,就在城外三里处,说有要事要见赵将军,还说……还说囚车里的李自成有关于后金内应的消息要禀报。”

“陈六来了?李自成有内应的消息?”赵烈心里一喜,快步走下城楼。刚到城门下,就看到远处的雪地里来了一队人马,前面是骑着马的士兵,中间是一辆囚车,后面跟着几个抬着担架的伤兵——正是陈六带着的队伍。陈六看到赵烈,立刻翻身下马,不顾肩上的伤口,快步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声音都有些发颤:“将军!你们没事吧?我在路上遇到从密道逃出来的村民,说你们进了密道后遇到了后金的埋伏,还来了援兵,我担心死了,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就怕你们出事!”

“我没事,多亏了沈佥事和弟兄们接应。”赵烈拍了拍陈六的肩膀,手指碰到他肩上的伤口,陈六疼得龇牙咧嘴,却依旧强撑着说没事。“你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在后面好好养着?李达呢?怎么让你带队过来了?”

“李达带着剩下的伤兵在后面慢慢赶,我担心你,就先带着囚车过来了。”陈六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带血的牙——刚才骑马太急,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这点伤不算什么!将军,我跟你打了这么多年仗,从漠北到中原,哪次不是带着伤打仗?只要能跟你一起守住京城,就算再挨几刀,我也愿意!”他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凑到赵烈耳边,“将军,李自成一路上都很安静,要么靠在囚车栏杆上睡觉,要么望着窗外发呆,可刚才路过正阳门哨卡时,他突然跟我说有要事要跟你说,还说这事只有你能听,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猜,他可能真的有重要的消息。”

赵烈愣了一下,走到囚车旁。囚车的木栏上结着一层薄冰,李自成穿着单薄的囚服,靠在栏杆上,脸色苍白得像雪,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大概是路上受了风寒。听到脚步声,李自成缓缓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赵烈,没有了之前的桀骜不驯,反而多了几分疲惫和恳求。“赵烈,我知道你不信任我。”李自成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透过寒风传到赵烈耳朵里,“我是叛军首领,手上沾了不少明军的血,你恨不得杀了我报仇,这我都知道。可这次,我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于后金在京城的内应,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

赵烈眉头一挑,示意身边的士兵退开几步,才开口问道:“你知道内应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在朝中担任什么官职?”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的官职,可我知道他的样貌和行踪。”李自成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赵烈能听到,“去年冬天,我在王自用的营寨里见过他一次。那天晚上,王自用请了一个穿着明朝文官服饰的人来营寨喝酒,还有一个后金的商人作陪。那人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说话声音很细,像女人的声音,而且他的左手小指少了一截,只剩下四根手指——当时我觉得好奇,就多留意了几眼,后来想想,那人肯定是后金的内应,不然王自用不会私下里请他喝酒,还让后金商人作陪。”

左手小指少了一截?五十多岁的文官?说话声音细?赵烈心里一动,回头对沈炼使了个眼色。沈炼立刻会意,挥手让周围的锦衣卫和士兵都退到十米外,只留下他和张猛、陈六几个人在旁边警戒。“你还知道什么?”赵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如果能找到这个内应,就能顺藤摸瓜找到后金的联络点,甚至找到“火种”的携带者,提前破坏他们的阴谋。

“我还知道他经常去城南的悦来客栈。”李自成继续说道,眼神飘向远处的京城方向,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今年正月初二,我从王自用的营寨出来,想去河南招募兵马,路过城南的悦来客栈时,看到那个文官从客栈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包裹,跟之前那个后金商人手里的包裹一模一样。我当时觉得奇怪,一个文官怎么会跟后金商人有来往,还拿着一样的包裹?后来我才想明白,悦来客栈肯定是后金的联络点,那个文官应该经常去那里跟后金的人接头,传递消息或者交接东西。”

赵烈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他转身对沈炼说道:“沈佥事,你立刻派二十名最得力的锦衣卫去城南的悦来客栈,乔装成住店的客人、店小二,暗中监视客栈的进出人员。一旦发现五十多岁、左手小指少了一截、说话声音细的文官,立刻把他控制起来,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伤害他——咱们要从他嘴里套出更多消息,比如后金的联络点还有哪些,‘火种’的携带者现在在哪里。”

“好!”沈炼应了一声,立刻对身边的锦衣卫百户下令:“你带二十个弟兄,换上便服,立刻去城南悦来客栈,记住,乔装打扮,不要暴露身份,一旦发现目标,先控制起来,再派人回来禀报,我会带人过去支援!”锦衣卫百户齐声应和,转身下楼,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李自成看着赵烈,眼神里带着几分恳求,声音也软了下来:“赵烈,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起义,是因为看到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被贪官污吏欺压,想推翻这个腐朽的朝廷,让百姓过好日子。可我没想到,王自用竟然勾结后金,想把京城的百姓推向火海——我后悔了,如果早知道王自用的阴谋,我绝不会跟他合作。如果这次我能帮你们找到内应,守住京城,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你说。”赵烈看着他,语气平静——他知道李自成是叛军首领,手上沾满了鲜血,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他能提供有用的消息,就算是敌人,也可以暂时放下恩怨。

“如果我能活下来,我想回老家陕西米脂,再也不参与这些纷争了。”李自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甚至有了几分哽咽,“我已经打了十几年仗,杀了太多人,也失去了太多弟兄,我累了,想回老家种地,安安稳稳地过剩下的日子——就算朝廷不饶我,让我一辈子做个普通百姓,我也愿意。”

赵烈沉默了片刻,看着李自成眼中的恳求,又想起那些可能因为“火种”而丧命的百姓,最终点了点头:“如果你真的能帮我们找到内应,守住京城,我可以向陛下求情,饶你一命,让你回老家种地——但你要记住,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敢撒谎,或者提供假消息,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依法处置。”

李自成松了口气,靠在囚车的栏杆上,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几分释然。陈六走到赵烈身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解:“将军,你真的相信他?他可是李自成,是叛军的首领,手上沾了咱们多少弟兄的血!万一他是故意提供假消息,想让咱们掉进后金的陷阱呢?”

“现在不是怀疑他的时候。”赵烈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南的方向,“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咱们都得去查——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咱们就能找到内应,提前破坏后金的阴谋,守住京城;就算他说的是假的,也能排除一个错误的方向,总比坐在这里等后金的人引爆‘火种’强。”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沈佥事,咱们得尽快行动,离上元节只剩六天了,离后金约定的‘正月十三引火为号’只剩四天,时间不多了!”

沈炼点了点头,拍了拍赵烈的肩膀:“将军放心,我派去的二十个弟兄都是锦衣卫里的老手,乔装、监视、抓人都是行家,肯定能查到线索!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正阳门,加强戒备,同时等派去兵部、皇宫和悦来客栈的人的消息——只要消息一到,咱们就能立刻调整计划。”

赵烈走到城楼的另一边,望着城下的士兵们——他们有的在巡逻,有的在检查进出城门的行人,有的在搬运守城的滚木和石头,每个人都神情严肃,没有丝毫懈怠。雪还在下,落在他们的盔甲上、帽子上,很快积了一层白,可没有一个人抱怨,也没有一个人偷懒。赵烈心里一阵暖流——这些弟兄,都是为了守护京城,守护百姓,才冒着严寒在这里坚守。他暗暗发誓:这一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守住京城,绝不让后金的阴谋得逞,绝不让这些弟兄的心血白费,更不让大明的百姓陷入火海!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雪的寒意,却吹不灭赵烈眼里的火焰。那火焰,是守护家国的决心,是永不熄灭的希望,是支撑他一路从漠北打到中原、从平叛到御敌的信念。他握紧怀里的铜盒,目光坚定地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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