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条件更好的养老院摆在他面前，他偏不进；现在一个人守着这破屋子，没人管没人问，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反倒天天埋怨个没完。
有些人天生就爱自找苦吃，李天师绝对是这一类，只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罢了。
“还傻坐着干什么？再不动手，晚上连口热乎的都吃不上。
我家可不像你们城里人家，想吃鱼就有鱼，想吃肉就上市场买。
我这儿吃的全是田里的家伙——老鼠、蛤蟆、黄鳝，哪样不是自己动手抓的？”
“既然来了做客，就得认这个家境。
要是嫌脏嫌累，现在就可以抬腿走人，不用坐在这儿装大尾巴狼，看着我就来气。”
这几句话一出口，就能听出这老头脾气已经坏到了极点，说话像炮仗点着了一样噼里啪啦。
说是老了脾气躁吧，可男人又没更年期，那玩意儿是女人的事儿。
可这老爷子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谁也猜不透。
陆白以前听江湖上不少人提过，这老家伙早年投资被人坑过，三十多万全打了水漂，那可是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养老本。
有个骗子跟他吹，说只要投进某个基金，每月稳拿一万块收益，两年多就能回本翻倍。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可李天师那时在道上混不下去了，膝下无儿无女，也不好意思跟陆白张嘴要钱——毕竟不是亲生的。
他只能自己想办法，脑子一热就把钱全砸了进去。
结果款子刚转出去，那人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像是蒸发进了空气里，再也寻不到踪影。
“这蛤蟆身上寄生虫一堆，就这么吃进肚子里，万一虫子钻进肝脏怎么办？到时候啃得千疮百孔，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话确实说得在理。
早前就有不少新手在网上看到过类似案例：有人贪图生鱼片鲜嫩爽口，吃得痛快，结果一个月后腹痛难忍，去医院一查，肝里全是活动的寄生虫，密密麻麻爬得到处都是。
医生当场就说，真要动手术清干净，不仅费用高得吓人，还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得住。
李天师一听年轻人拿这话说他，顿时火冒三丈，冷笑两声：“哦？不吃是吧？那你现在就可以滚蛋啊，我请你吃了？还真当自己是少爷下凡了？”
“这种野味，你们城里人平时想尝一口都不一定找得到，现在倒好，还在这挑三拣四，摆起谱来了？”
“谁摆谱了？我只是提醒一句而已，怎么听着倒像我得罪你了？寄生虫的问题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该不会打算生吃吧？我看你屋里连煤气都没有，灶台也没有，拿什么烧？”
这话戳到了点子上。
陆白环顾四周，果然找不到一处能生火的地方。
只见那老头把青蛙皮剥了，掏出内脏，剔掉骨头，再用姜汁泡上十来分钟，随后放在砧板上切成薄片，动作利落，仿佛做过千百遍。
最后，再淋上他最爱的那款秘制酱汁，那味道本该是让人吃过一次就念念不忘才对。
可实际上却难吃得要命，简直跟嚼生肉没什么两样，腥气冲鼻，咽都咽不下去。
偏偏老爷子还一边咀嚼得津津有味，一边热情地招呼其他人赶紧来尝一口，非得拉人陪他一起受罪。
这种硬逼着别人接受自己口味的行为，真是让人从心底发寒，反胃得紧。
“老爷子，我们就不凑这热闹了，实在没您那副好肠胃。
您说您吃啥不行，非得碰这玩意儿？本来活个八十岁不成问题，现在五十多就把自己作垮了，值得吗？”
李天师听了不但不恼，反而笑呵呵地说：“活得久就有意思了吗？只要眼下舒坦，快活着过一天是一天，何必计较能熬几年？”
“你还真以为人生长短，全看活了多少年头？我告诉你，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年轻时曾被妻子抛弃，一个人拉扯孩子长大，结果到头来发现儿子竟不是亲生的，而是邻居家老王的种——这一击就够人半条命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晚年，又被外面那些黑心商人骗光了积蓄，一次次打击接二连三，换谁也扛不住。
陆白叹了口气，正色道：“师叔，我今天来找您，是有正事相求。
要是您现在方便，能不能帮我把这事办了？龙虎山的地图，您肯定有吧？最近您应该也常往那边走动。
是不是因为我哪儿惹您不高兴了，您才故意躲着我不见？”
李天师依旧挂着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哎哟，我怎么看你不顺眼了？你可别乱扣帽子啊！你是师兄的徒弟，按辈分也是我半个晚辈，我能对你有啥意见？”
陆白无奈摇头：“那我也搞不懂了，这段时间我电话打了不少，消息发了一堆，您就是装死不回。
我总不能天天堵门吧？”
“那是因为你太吵了！”李天师语气突然一沉，“我在山上清清静静待得好好的，刚想远离这些俗事烦扰，你一个接一个电话打过来，跟催命似的，脑子都被你搅乱了！”
“你就不能让我安生几天？再这样下去，咱这师叔侄的关系也没必要维持了。”
“你也知道，你师父当年就说我是山上最没出息的一个，不仅给门派丢脸，还拖累你们这些后生抬不起头。”
“既然如此，我还留在这儿干嘛？不如找个没人认识我的深山窝着去，图个自在。”
陆白赶忙劝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师父那会儿也就是气头上胡言乱语几句，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暴，何必当真？”
李天师摆摆手：“行了，别再多说了。
我现在就告诉你最后一句——我要的是龙虎山的地图，师叔，您到底是给还是不给？我时间宝贵，最近手里好几个活儿等着处理。”
“您要是愿意给，那就现在动手画一份；要是真不想给，我也不会强求。
咱们好聚好散。”
话音刚落，李天师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幅泛黄的图纸，递到陆白手中，淡淡说道：“拿去吧。”
“不过作为长辈，我还是得啰嗦两句——这张图虽说还算精准，但龙虎山的地势诡谲得很，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走得明白的。”
“哪怕是一等一的高手进去，十有八九也得转晕了方向。
你别总觉得自己本事大，最后别一头扎进山里，变成找不到回家路的傻羊羔。”
前段时间有支科考队，隔三差五就往我这儿跑，也没别的事，就是打听得厉害，一心要去龙虎山深处找那个所谓的刺激。
可到最后，整支队伍连个影子都没回来。
后来官方派人查了查，结论是——人怕是全没了。
你说，这种本事，你还觉得有多了不起？
李天师在外头的名声，听着像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谁见了都绕着走。
可实际上呢？他对这个大侄子其实一直上心得很。
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懂牵挂，知恩情。
陆白早年对他的那些照应，他一桩也没忘。
“师叔，您这话说得我有点迷糊啊。
怎么听着好像我一无是处似的？就算我不够稳重、不够出色，好歹也拿过山上好几个头名。
十二岁就把别人二十岁都啃不完的功课全学完了。”
“我真就这么不靠谱吗？您只要坦率告诉我，进山后该提防些什么，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