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队更衣室里，气氛热烈，但并不喧嚣。
球员们大口喝着水，用毛巾擦着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兴奋的余韵还挂在每个人的眉梢。
半场3比0领先联赛的夺冠热门之一，还是在对方的主场，这种感觉比赢下一场普通的比赛要爽快百倍。
“干得漂亮！”王大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一瓶水拧开，对着孔帕尼奥比了个大拇指，“你最后那记头球，真他娘的硬！蒋光太和张琳芃俩人挂你身上，都跟挂件似的！”
孔帕尼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用不太熟练的中文回道：“小意思。”
“还有莫伊塞斯，”费南多也凑了过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那个球，那个角度！哇哦！颜骏凌当时肯定在想，我是谁，我在哪儿，这球是从哪儿飞过来的？”
莫伊塞斯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安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林昊走进了更衣室，喧闹声立刻小了下去。
他没有像球员们那样激动，脸上依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上半场，进攻端，满分。”林昊开门见山，先是给予了最高级别的肯定，“我们赛前布置的东西，你们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打他们的身后，利用孔帕尼奥这个点，限制奥斯卡。每一点，都做到了极致。这三个进球，就是对你们执行力的最好回报。”
球员们的胸膛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但是，”林昊话锋一转，语气沉了下来，“别以为3比0就稳了。我们的防守，有问题。”
他走到战术板前，拿起一支红色的马克笔。
“开场前十分钟，我们禁区里的防守，很混乱。”他敲了敲战术板，“古斯塔沃那脚射门，赵剑非，你离他太远了。你当时在看球，而不是在看人。如果不是郑队帮你补了一下，那一下他就可能获得更好的起脚空间。”
被点到名的赵剑非，脸瞬间就红了，低下了头。
“还有奇塔迪尼那脚远射，源一，”林昊的目光又落到了李源一身上，“你封堵的动作慢了半拍。我们的战术是收缩防守，给他们远射的机会，但给机会不等于不设防。禁区前的保护，是后腰的第一职责。”
“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林昊的声音冷了几分，“是奥斯卡那脚直塞。当时禁区里有好几名我们的防守球员，但都在原地等球，没有一个人主动去预判和移动，去切断他和古斯塔沃之间的传球路线。要不是哈姆罗别科夫最后那一下奋不顾身的封堵，那个球的威胁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环视了一圈，目光锐利：“记住，穆斯卡特的球队，只要给他们一丝机会，他们就能把天给你捅破。下半场，他们的进攻只会更疯。我要求你们，防守时注意力再集中百分之二十！尤其是禁区里，别给我站着看戏，都跑起来，去贴人，去卡位！”
训话完毕，他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看向了中场拼抢最凶的三个人：“莫伊塞斯，源一，哈姆罗别科夫，体能怎么样？还能撑吗？”
三人对视一眼，即使他们上半场拼到筋疲力尽，却还是异口同声地回答：“没问题！”
“好。”林昊点了点头，“那就出去，像上半场一样，彻底把他们打服。”
与此同时，主队更衣室里则是另一副景观。
金属的储物柜门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地上，翻倒的战术饮料箱旁，散落着十几个空瓶。
主教练穆斯卡特被彻底激怒，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他那张澳大利亚人特有的、轮廓分明的脸上，涨得一片通红，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
球员们一个个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奥斯卡坐在角落里，用毛巾盖着头，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蒋光太和张琳芃两位国脚中卫，脸色铁青。
“三个球！半场零比三！”穆斯卡特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在我们的主场！我们的地盘！被一支后防线临时拼凑起来的球队，半场灌了三个！”
他一脚踢在那个翻倒的饮料箱上，塑料箱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悲鸣。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他的咆哮声在更衣室里回荡，“开场那十分钟我们在干什么？是在散步吗？！我们创造了机会，但我们抓住了吗？没有！然后呢？他们一次反击，就进球了！第二次！又进了！第三次！还是他妈的进了！”
“我记得很清楚，去年在亚冠，我带着横滨水手，跟他们打了两场！他们那时候还有费莱尼！那个比利时大个子！我们都没输过！现在呢？一个缺兵少将，连正经中后卫都凑不齐的山东队，半场就把我们打成了筛子！”
穆斯卡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球员，像刀子一样。
“耻辱！这是我执教生涯里，最耻辱的一个半场！”他指着门外，“外面，有四万名球迷在看！他们在看什么？看我们像一群小丑一样，被对手戏耍！看我们所谓的豪华攻击线，被人家用最原始的犯规战术就给掐死了！”
他走到奥斯卡面前，声音低沉但更具压迫感：“奥斯卡，他们就是用犯规，用最野蛮的方式来对付你，但这就是足球！你必须想办法摆脱！你必须做出回应！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外援，拿出你的水准来！”
他又转向后防线：“还有你们！孔帕尼奥那个球！他是怎么在你们两个人的头顶上进球的？他是飞起来了吗？！他是超人吗？！”
整个更衣室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穆斯卡特粗重的喘息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平复一下情绪，但眼神里的火焰却烧得更旺了。
“下半场，我不想再谈什么狗屁战术了。我只要一样东西——回应！”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铲球、冲撞、还是用身体去堵枪眼！我要你们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去为了你们胸前的队徽，为了外面那四万名球迷去战斗！”
“就算最后还是要输，我也要看到你们把血吐在球场上！听明白没有？！”
“明白……”回应的声音，稀稀拉拉，充满了无力感。
穆斯卡特看着自己手下这群身价不菲的球星们，眼中闪过深深的失望。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猛地拉开更衣室的大门，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的沉默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