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入那间奢华得与“学生宿舍”四个字毫不相干的客厅，李豫发现凯特琳已经等在那里了。
今天，这位外表幼小的大小姐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长裙，繁复的蕾丝花边和精致的刺绣依旧，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像是个被精心打扮过的洋娃娃。李豫心中不免吐槽一句，这个女人到底有多爱换衣服，不管是在天空城还是地球，每次见她都像在看展会，而且每一套都明显价格不菲。
凯特琳正赤着脚，蜷缩在那张奢华舒适的沙发上，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面前悬浮的光屏上正快速滚动着某些信息。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瞬间迸发出一种混合着探究、调侃和“我抓住了你小辫子”的兴奋光芒。
“哟，我们勤勉好学的大学生回来了？”她放下抱枕，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动作轻巧得像只猫科动物，几步就蹿到李豫面前，仰着小脸，语气一惊一乍地开了口：
“不得了，不得了！李豫同学，没想到啊没想到！”
她绕着李豫走了半圈，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仿佛要重新审视他。
“大名鼎鼎的‘烛龙’，天空城的头号通缉犯，不在老窝好好待着，居然大老远跑到太空里去抓海盗？还抢了人家的船？”她啧啧称奇，摇着头，表情夸张，“天空城的通缉榜真是屈才了，我看应该把你放到‘五星好市民’评选清单里去才对！”
李豫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知道联合委员会和广厦总部肯定有他“反杀海盗”的官方记录，但凯特琳能如此迅速地拿到细节，说明她在有意识的调查自己最近的经历。
凯特琳没等他回应，继续像连珠炮似的发问，语气里的调侃意味越来越浓：
“更神奇的是，你居然还能和dYb的人‘交朋友’？还邀请你乘坐他们的飞船？我说，广厦集团是集体脑插进水了吗？这都没对你启动调查和清算程序？”
她顿了顿，随即像是自己找到了答案，小手一拍，露出一个“我懂了”的表情：
“啊，也对！你只是个保安，底层的小卒子，确实接触不到公司的核心秘密。对他们来说，你或许只是一件暂时看不懂、但有点意思的‘东西’，值得观察，却不值得为了你和dYb撕破脸？”
她的分析一针见血，几乎完全猜中了广厦高层的部分心态。李豫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仿佛她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凯特琳歪着头，继续抛出她的疑问，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那我就不明白了，既然dYb这么看重你，你干嘛不干脆跳槽去dYb？据我所知，你们这种基层保安的工作，连竞业禁止合约都不会签吧？”
她抛出了一大串问题，蓝色的眼睛眨巴着，等待着李豫的回答。这其中有真实的好奇，但更多的，是一种带着恶趣味的试探，想看看李豫会如何应对这番直戳要害的调侃。
李豫看着她那张充满求知欲的、精致却过于幼态的脸，心中毫无波澜。他并不意外凯特琳能查到这些，以她的身份和资源，这只是时间问题。但他没有任何兴趣满足她的八卦欲望，或者向她解释自己与dYb、与广厦之间那复杂而危险的平衡关系。
他直接忽略了所有问题，目光平静地迎上凯特琳的视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直奔主题：
“我们说好的。”
简单的五个字，意思明确——我们是交易关系，我提供血液，你解决我的麻烦（包括学业）。其他的，免谈。
凯特琳幼态的小脸上，那兴奋和调侃的神情瞬间凝固，随即明显露出一丝失望，小巧的嘴巴微微嘟起，配上那身明黄色的裙子，竟显出几分符合外表的、可爱的委屈。她似乎真的很期待李豫能跟她“聊聊”。
但这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两秒。她很快撇了撇嘴，轻哼一声：“没劲。”
显然，她也明白从李豫这里挖不出更多有趣的反应了。合作对象太聪明也太冷静，少了些逗弄的乐趣。
不过，凯特琳·斯图亚特大小姐向来言出必行，而且效率极高。她不再废话，转身走向那张摆放着古董人偶的矮几。只见上面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两样东西。
她先拿起那枚指甲盖大小、泛着金属光泽的存储芯片，用两根手指捏着，递到李豫面前。
“喏，关于学习，没有捷径。”她语气变得务实起来，“这枚芯片里，是我让人整理的，从你在那个……天穹大学技术与管理学院学到的那点可怜的高数基础开始，一直到今天那个老古板教授讲的‘高阶微分流形初步’之间，所有缺失的知识节点，以及关键的发展脉络。”
她晃了晃芯片：“里面详细记录了这门学科发展过程中，各个关键阶段的科学家们提出的核心理论、证明过程、以及他们是如何从前人的成果上构建起新大厦的。说白了，就是给你补课，把你断裂的知识链重新接上，让你至少能看懂教授在黑板上画的是什么鬼画符。”
李豫接过芯片，入手微凉。这东西对他来说，确实比任何武器或金钱都更实用。它能帮他理解那些天书般的知识，而理解，是应对总部阳谋的第一步。
接着，凯特琳又拿起矮几上的一个小瓶子。瓶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着大约50毫升的、如同蓝宝石般剔透的液体，在室内光线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这个，”凯特琳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推销产品般的自豪，“是我们泰山金融生物科技部门出品的‘慧-III型’高效神经兴奋剂。当然，这是对外宣传的名字。”
她拔开精致的瓶塞，一股淡淡的、类似薄荷与臭氧混合的清新气味飘散出来。
“喝下去，”她看着李豫，嘴角勾起一抹介于天使与恶魔之间的笑容，“就可以让你——额，用比较通俗的说法——不会感到困倦。是的，效果非常直接。既然你只有一年时间，要啃下那么多硬骨头，那就得把一年时间当成两年来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干脆别睡了。”
李豫看着那瓶蓝色的液体，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但凯特琳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目光深处一闪而过的存疑。
“放心！”她立刻保证道，虽然这保证在李豫听来没什么说服力，“这是最新型号，经过了最严格的生物相容性测试。它作用于大脑的休眠中枢，并非粗暴地透支生命潜力，而是高效地调节神经递质，让你在需要保持清醒的时间段内，维持高度集中的精神和活跃的思维，并且不会对人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至少，在按照推荐剂量和使用周期内，不会。以你的体质，我算过了，一年不睡没问题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副作用嘛，还是有一点的。比如可能会有点食欲亢奋，情绪偶尔会有点……过于冷静，或者相反，有点容易烦躁？因人而异啦。但绝对比你在黑市能买到的那些，用完之后会变成白痴或者直接猝死的垃圾货色要安全一万倍。”
她看着李豫依旧沉默的脸，晃了晃手中的瓶子，语气带着一种“你捡到大便宜了”的意味：“这种好东西，我可以无限量供给给你。怎么样，我这个合作伙伴，够意思吧？”
李豫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瓶蓝色的“慧-III型”，再落到手中的知识芯片上。
一年的时间，二十四门课程，一个未知的课题。来自总部的压力，来自同学的孤立，来自加拉哈德之流的暗中窥视，以及自身秘密可能随时暴露的风险……
他没有太多选择。
逃避和抱怨毫无意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将自己武装起来，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知识上。
他伸出手，从凯特琳手中接过了那瓶蓝色的液体。瓶身冰凉，里面的液体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荡漾。
“好了，我手里的东西给你了。其他课程和后续的药等我弄好了再给你通知。”凯特琳拍了拍手，重新跳回沙发上，抱起她的抱枕，脸上露出一个“任务完成”的满意表情，“接下来，就好好努力吧，‘烛龙’同学。我可是很期待看到你顺利毕业的那一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