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房。”
酒保抬起麻木的眼睛，看了看李豫，又看了看那张房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拿出那个老旧的便携终端，操作了几下。
“入住一天，扣除1000点。剩余6000点，押金退还。”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将一个脏兮兮的、和李豫从巴克那里抢来的同款电子钱包推了过来。
李豫拿起电子钱包，看也没看里面显示的余额，转身就走。这笔意外退回的“巨款”，此刻在他眼中，只是通往生存和自由的、微不足道的燃料。
他带着林依和李二，快步穿过混乱的街道，再次来到那个停靠着“破浪号”的公共泊位。飞船依旧静静地停在那里，布满刮痕和补丁的船身，在新拿骚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破败不堪。
没有犹豫，李豫直接登上飞船，启动引擎。老旧的引擎发出熟悉的、过载般的嘶吼和震颤，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李二！”李豫一边快速检查着操控界面，一边对蹲在副驾驶座靠背上的鹦鹉吼道，“连接港口能源接口，最大功率，能充多少充多少！快！”
“明白！老大！”李二意识到情况紧急，不敢再贫嘴，电子眼闪烁，金属喙在飞船的控制终端上迅速操作，开始疯狂榨取港口那昂贵且质量堪忧的公共能源。
能量指示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爬升，同时扣除的费用也在控制屏上飞快跳动。李豫死死盯着那跳动的数字和缓慢增长的能量条，心也在跟着抽搐。每一秒停留，都意味着多一分危险。
他已经想通了，黑胡子那样的枭雄，怎么可能看不出他是个巨大的麻烦，之所以点出他的身份，象征性的说要把他交给公司，不过是试着诈出他的秘密，然后借他自己之口，得到迅速离开的承诺。
终于，在能量指示条堪堪超过百分之六十，电子钱包里的余额也再次锐减到一个可怜的数字时，李豫猛地切断了能源连接。
“够了！”他低喝一声，推动操控杆。
“破浪号”发出沉重的、仿佛不情愿的轰鸣，缓缓脱离泊位，调转船头，对准了通往新拿骚外部的、被力场笼罩的出口通道。
在支付了将那个抢来的电子钱包彻底榨干的“离港费”后，通道口的力场泛起涟漪，如同水幕般向两侧分开。
“破浪号”如同一条挣脱了渔网的伤痕累累的鱼，尾部喷出粗长的蓝色尾焰，猛地加速，一头扎进了外面那无尽深邃的黑暗虚空。
将那座混乱、喧嚣、危机四伏的太空垃圾山，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直到导航屏幕上代表新拿骚的那个光点缩小到几乎看不见，李豫才稍微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缓缓靠在了坚硬的船长座椅上，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吁出了一口气。
冷汗，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从额角渗出，沿着鬓角滑落。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林依。她依旧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位，黑色的眼眸望着舷窗外飞速掠过的、点缀在黑色天鹅绒幕布上的遥远星点，侧脸在仪表盘微弱的光芒下，显得平静而专注。
还有蹲在控制台上，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打扰他的李二。
至少，他们暂时安全了。离开了那个巨大的、随时可能吞噬他们的漩涡中心。
但危机并未解除，只是从迫在眉睫，变成了如影随形。
他重新坐直身体，调出星图。泥鳅提供的关于“漩涡”海盗团的情报，以及那个大致活动范围——“尘埃星云边缘”，被重点标记了出来。
那是一片位于两条次要走私航道交汇处的星域，因为弥漫着大量星际尘埃和气体，能见度低，干扰强，是海盗伏击和藏身的理想地点。
“设定航线，目标，尘埃星云边缘，标记区域。”李豫对李二下达指令，声音恢复了冷静，“搜索公共频道和附近星域的网络节点，收集一切关于‘漩涡’海盗团，‘剃刀’吉姆，以及他们那艘‘利刃号’的信息。悬赏金额、活动规律、战斗风格、已知的武装配置……所有能找到的，我都要。”
“收到！老大！”李二立刻投入到工作中，电子眼高频闪烁，开始在新拿骚外围那杂乱无章、充满垃圾信息和陷阱的深空网络中穿梭搜寻。
李豫则开始仔细检查“破浪号”的状况。能量储备百分之六十二，勉强够用。武器系统……那门可怜的轻型脉冲炮能量见底，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护盾发生器性能低下，只能抵挡一些小陨石和流弹。引擎老化，无法进行长时间高速航行或复杂机动……
这艘船，用来逃跑都勉强，更别说主动去找一群凶悍海盗的麻烦了。
他需要一场胜利。一场干净利落、收获丰厚的胜利。用“漩涡”海盗团的覆灭，来换取他急需的信用点、一艘像样的飞船、以及……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资本。
这是一场赌博。用他们两人一鸟的性命，去赌一个不确定的未来。
他该怎么做？
必须用计！
李豫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在控制台上模仿着飞行员架势、嘴里发出“呜嗡——咻咻——”拟声词的李二身上。
鸟……
线索……
黑胡子是因为这只聒噪的鸟，以及它在火星黑市上的消息，才认出了他的身份。
那么……反过来呢？
既然这只鸟和“火星大肥羊李少爷”这个形象已经深度绑定，成为了一个醒目的标签……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逐渐在李豫脑中成型。
他可以利用这个标签！
漩涡海盗团，一群贪婪成性、无法无天的鬣狗。如果他们听说，那个在火星黑市一掷千金，身家豪富的“李少爷”，此刻正身在太空某处无人保护，而他的随从，那只话痨的鸟，是寻找他的唯一线索……
这群贪婪的野兽，会不动心吗？
他们大概率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
而这就是机会！
一个……请君入瓮，然后反客为主的机会！
李豫的眼神盯住了控制台上的李二，目光甚至让它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