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豫觉得自己快要猝死了，昨晚回宿舍到上班，一共睡了不到一小时。
好不容易挨过了一天机械又疲惫的巡逻任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回宿舍休息，而是等到大部分队友都散去后，才悄悄给林依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到宿舍出口等我。”
信息几乎是秒回，只有一个字：“好。”
没过几分钟，保安部宿舍楼前，林依穿着李豫之前给她的连帽衫等在那里，黑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对李豫召唤的无条件响应。
“李豫？”她小声问，“有事？”
李豫靠近她，压低声音：“嗯，带你去个地方，做点……‘外快’。”他晃了晃手中那张崭新的赏金猎人执照。
林依的目光落在执照上，又抬起来看着李豫，似乎不太理解“外快”和这张卡片的具体关联，但她只是点了点头：“好。”
两人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广厦大厦，汇入了下城区永不停歇的人流中。
通往第七排污枢纽的路上，环境愈发破败和污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化学废料和腐烂有机物的混合臭味，脚下的路面也变得粘腻不堪。昏暗的灯光来自偷接的电线，在弥漫的蒸汽中投下鬼魅般的光影。
林依安静地跟在李豫身边，她似乎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甚至比李豫更显得从容。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那些蜷缩在阴影里的流浪汉、闪烁着暧昧粉红色灯光的廉价娱乐场所、以及偶尔快速掠过的、改装得奇形怪状的悬浮车。
走了一段路，林依忽然抬起头，看向李豫，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纯粹的好奇，小声问道：“李豫，我们这样……两个人出去，是小张说的那个……‘约会’吗？”
“噗——咳咳咳！”李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瞬间有点发烫。技术宅小张！这家伙整天在内部频道里灌输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林依！他暗自决定，回去就得找小张“好好谈谈”，必须让他离林依的常识教育远一点！
“不、不是！”李豫连忙否认，语气有些慌乱，“别听小张胡说！‘约会’……不是这样的。我们这是……工作！对，是工作的一种。”
“哦。”林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又追问了一句，“那‘约会’，是什么样的？”
“……”李豫一时语塞。在这个朝不保夕、人命如草芥的钢铁丛林里，谈论“约会”这种带着浪漫和平色彩的词，本身就显得无比奢侈和荒谬。他自己都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生存和还债已经耗尽了他绝大部分心力。
然而，看着林依那双清澈的、等待着答案的眼睛，他心中某个冰冷坚硬的角落，却不由自主地松动了一下。一股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暖意，悄然蔓延开来。
他深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约会’……大概是两个人，去做一些让彼此都感到开心的事情，而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去打架、去赚钱。”
林依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努力理解“开心的事情”和“打架赚钱”的区别。她想了想，然后很认真地说：“和李豫一起出来，我觉得……很开心啊，那这应该就算是约会了！”
这句简单直白的话，像一颗小石子，在李豫的心湖中漾开了一圈涟漪。他转过头，看着林依被下层区迷离灯光勾勒出的侧脸，心中那份因为债务和压力而积郁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我们去约会，顺便赚点钱。”
根据脑插中的坐标导航，两人很快找到了第七排污枢纽的b-12区入口。那是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圆形闸门，旁边有一个仅供维修人员通过的狭窄小门，锁已经坏了，虚掩着，里面传出阵阵更加浓烈的酸腐气味和窸窸窣窣的动静。
“就是这里了。”李豫推开闸门，“听着，里面的目标是‘腐蚀鼠’，数量不少。你的任务是守住这个出口，别让任何一只跑出来，也注意别让其他人或者东西进去。清理里面的家伙，交给我。”
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安排。让林依守在门口，既可以发挥她强大的身体能力，避免老鼠逃窜，也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她直接参与血腥战斗的频率——尽管他知道这具躯体对杀戮可能毫无感觉，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想让她少沾染这些。
林依对于分工没有任何异议，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就像一尊门神一样，静静地站定在出口旁阴影里，气息收敛，眼神变得锐利，瞬间进入了警戒状态。
李豫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一根从公司顺出来的、加重过的合金甩棍，弯腰钻进了那扇小门。
门后是一条宽阔但低矮的圆形排污管道，管壁上沾满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污秽物，脚下是及踝深的、成分可疑的污水。昏暗的应急灯在管道深处闪烁，映照出无数双猩红色的小眼睛。
闻到生人的气息，那些潜伏在阴影和污水中的腐蚀鼠立刻躁动起来！它们体型大约有家猫大小，皮毛稀疏，露出粉红色、布满溃烂斑点的皮肤，牙齿尖锐，滴落着具有微弱腐蚀性的唾液，发出“吱吱”的尖利叫声，如同潮水般向李豫涌来！
若是以前，面对这种场面，李豫肯定会头皮发麻。但现在，他只是冷静地评估着局势。数量确实不少，大概有三四十只，但正如任务描述，单体威胁很低。
他动了。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零这些天反复强调和“殴打”出来的发力技巧和步法。他侧身避开第一只扑来的腐蚀鼠，手中的合金甩棍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抽打在它的脊椎上！
“咔嚓！”轻微的骨裂声，那只腐蚀鼠惨叫着瘫软在污水里。
脚步不停，利用管道的弧度，且战且移。甩棍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残影，每一次挥出都伴随着一声闷响和一只腐蚀鼠的哀嚎。他刻意控制着力量，确保能一击让老鼠失去行动能力，但又不会打得过于血腥，以免暴露自身的力量强度。
进化后的身体带来了巨大的优势。他的反应速度远超这些低级的变异生物，力量足以轻松击碎它们的骨骼，耐力更是让他可以持续进行这种强度的运动而不会很快疲劳。偶尔有几只老鼠的酸液溅到他的衣服上，也只是留下几个小小的孔洞，无法在皮肤上留下痕迹。
整个过程，更像是一场高效的清理作业，而非生死搏杀。李豫甚至有余暇去注意自己的动作，感受发力时肌肉的协调和能量的流动。
守在门口的林依，听着里面传来的、规律而短促的击打声和老鼠的尖叫声，黑色的眼眸始终平静。她偶尔会探头看一眼里面的情况，确认李豫没有陷入包围，然后便继续专注地警戒着外部。对她而言，这种程度的任务，似乎确实很“轻松”。
大约十五分钟后，管道内的“吱吱”声变得稀疏，最终彻底安静下来。
李豫站在污水中，微微喘息着。周围漂浮着数十只失去行动能力的腐蚀鼠。他按照任务要求，用脑插的摄像功能，仔细拍摄了巢穴核心区域以及周围老鼠尸体的影像。
确认证据采集完毕，他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狭窄的小门，重新呼吸到外面相对“清新”的空气，林依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解决了？”她问。
“嗯。”李豫点点头，将拍摄的影像资料通过赏金猎人执照的专用通道上传至警察局任务系统。
几乎是秒审核。一则通知弹入他的脑插：
【任务完成确认。目标：腐蚀鼠巢穴清理。清理数量确认：41只。基础赏金1000信用点，超额完成，额外奖励100信用点。总计1100信用点。扣除15%个人所得税，实际支付：935信用点。赏金已汇入您的绑定账户。当前猎人积分：10点。】
935信用点！干净、合法、不需要被黑市抽成的钱！
虽然不多，但这意义重大！这是他依靠自己的新身份、新能力，堂堂正正赚来的第一笔赏金！而且效率极高，从接任务到完成收款，总共不到两小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冲淡了之前的疲惫和紧张。他看向林依，脸上露出了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搞定了，钱到手了。走吧，我们去给你买件新衣服，约会就是得买点什么！”
林依看着李豫脸上罕见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似乎也被感染了，虽然她并不完全理解那几百信用点意味着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李豫的“开心”。她点了点头，嘴角也微微向上弯了一下：“嗯，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