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内特看着她全然懵懂的样子，心里那点悬着的担忧更重了些，反倒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丫头，倒是比她想的还要单纯。
阿蒙内特见她懵懂不知，眉头微蹙，又耐着性子抬手，指尖对着轻轻碰了碰，随后再一次虚虚地鼓了下掌——还是在追问昨夜那档子事。
遐蝶盯着长老的手看了半晌，歪着头琢磨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明白这动作藏着什么深意。
鼓掌……是在庆祝什么吗，那应该是好事，所以……长老在问她和伊卡洛斯相处得好不好，恩不恩爱？
她的脸颊悄悄泛起热意，指尖松了松攥着的围巾，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真切的欢喜。
“长老，跟他在一块儿，很舒服的……”
她顿了顿，想起昨夜他克制的吻，想起他把她往怀里带时的小心翼翼，眼里漾开细碎的光。
“他很温柔的……对我很好。”
可落在阿蒙内特耳里，却全然变了味。
“很舒服”“很温柔”……
阿蒙内特心里那点侥幸彻底散了。合着她这是问着了？这么说来，昨夜果然是……
她望着遐蝶红扑扑的脸颊，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自家养了这么多年的白菜，终究还是让猪给拱了。
虽知儿女情长是常情，可真见着这光景，还是忍不住替遐蝶捏着点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些叮嘱的话，可看着遐蝶眼里那藏不住的甜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罢了。
她轻轻拍了拍遐蝶的手背，语气放得柔了些。
“好就好。只是往后……自己多留心些。”
遐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还以为长老在叮嘱她要恩爱，乖乖应道：
“嗯，我知道的。”
母女二人终究还是在跨服对话，却交流的异常和谐。
问完遐蝶，阿蒙内特心里总归还是悬着。单听遐蝶那带着满心欢喜的描述，终究掺了太多主观的偏爱，哪能全然信？
那异乡人的脾性到底如何，值不值得托付，她得亲自瞧着才放心——说到底，是想好好掂量掂量这个“准女婿”。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遣了几个细心的族人，远远地留意着伊卡洛斯的动静。
当那些人来到他身旁时，伊卡洛斯立马察觉了那几道若有若无的目光。他抬眼扫过院墙外的雪堆，又瞥了瞥廊下那盆半枯的草，心里大致有了数。
见那些目光并无敌意，反倒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约莫是担心遐蝶，他便索性当没看见，该做什么仍做什么。
起来便钻进灶房，笨手笨脚地给遐蝶做饭。想让遐蝶从外面回来后，就尝到热乎乎的饭菜。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端出两盘不算精致却看上去很用心的菜，配着几块烤得微焦的麦饼。
可遐蝶回来后，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吃得眼睛都弯了，连麦饼边缘的焦痕都嚼得香，时不时还抬头冲他笑。
“很好吃。”
他守着分寸也守得极好。遐蝶书案上摊着写了一半的册子——她私下里写的那些关于黄金裔大家庭的小故事，他路过时只匆匆扫一眼，便目不斜视地移开目光，从不多看半分，只等遐蝶自己笑着递过来，才会接过翻看。
每次要进遐蝶的房间，也总先在门外轻轻敲两下，等里面应了“进来”，才推门而入。
若是没人，就一直外面等着。
遐蝶翻书时弄乱了案上的卷轴，他收拾时竟记得按她平日的习惯，从左到右码得整整齐齐。
瞧着确不是装的。廊下的眼线悄悄记着，心里先松了大半。
只是……到了睡觉时候，情况似乎就有些不一样了。
守在院外的人隐约听见屋里传来低低的声响。是伊卡洛斯的声音，带着点发紧的哑意。
“你……你老实点……”
跟着便是遐蝶那带着点软嗔的回应：“你是下属……得听我的……”
院外的人心里一紧，屏着呼吸往里听，却再没听见别的动静，只隐约有唇瓣摩擦的轻响。
窗外的眼线僵了僵，手里的暖炉差点掉在雪地里。这光景……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迟疑了半晌，终究没敢再留，悄无声息地退了回去，把方才听见的动静一五一十地报给了阿蒙内特。
他们没说清屋里到底在做什么，只含糊提了“睡觉时似乎亲近得紧，那异乡人反倒像被动的”。
阿蒙内特听完，长长叹了口气。
“这才第一天，”她敲了敲案上的木盒，对眼线道，“得不出什么准话。再盯着几天，仔细看他对圣女是不是真上心。”
于是接下来几日，阿蒙内特派去的人便换了方向，专盯着伊卡洛斯同其他人的往来，想瞧瞧他待旁人是何模样。
是不是那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看见漂亮姑娘就挪不动眼睛的类型。
族里总有些性子执拗的年轻人，记恨他是“臭要饭的外乡人”，又瞧不惯圣女对他格外亲近，难免存了些较劲的心思。
那日便有个常年在雪原上狩猎的壮汉堵了他的路，梗着脖子说了几句带刺的话，什么“外来的野狗也配待在圣女身边，还吃软饭？”，语气里满是挑衅，拳头都捏得咯吱响。
伊卡洛斯却只是平静地抬眼望了望对方，黑眸里没什么波澜，没接话，末了竟只是轻轻翻了个白眼，便绕开人往遐蝶的屋子走了。
我寻思……你想吃软饭也吃不到啊……
那模样，倒不像是动了气，更像是觉得对方的计较实在无聊，他实在犯不着跟这些人置气。
人还能和通讯石板里的数据置气？
没那个必要。
距离那场注定要开启的第一次逐火之旅还有些时日，他更想把每一刻都攥在手里，好好陪着遐蝶，给她梳梳发，陪她看看雪，补偿她那些年独自坐在石阶上望着雪原尽头的漫长等待。
开启第一次逐火之旅后，就要与刻律德菈合作，让星打通天外，与外界汇合，一同进攻铁墓了，不知道还能有多少这样的日子呢……
伊卡洛斯受到攻击的同时，多少也招来了一点桃花。
这里生得俏的姑娘，瞧着伊卡洛斯眉眼英挺，性格温和，又有圣女护着，难免动了些心思，想试着靠近。
有那大胆些的，趁着遐蝶不在的时候，甚至借着送东西的由头往他跟前凑，话里话外都带着试探，明里暗里是想挖遐蝶的墙角。
有的端来刚烤好的麦饼，笑着说“听闻伊卡洛斯先生吃不惯族里的饭，我特意多放了些奶”。
他可没说过吃不惯饭这种话，家里还是他做的饭好吗……
有的拿着缝了一半的护膝，红着脸道“雪原风大，这个您或许用得上”，招数倒是不少。
这个护膝？他似乎也用不上，【记忆】的令使可没那么脆弱。
于是很干脆地拒绝了。
那日更有个梳着双辫的小姑娘拦了他，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是晶莹的蜜饯，红着脸说想请他尝尝自己做的，说是想一直给他做。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属于是。
伊卡洛斯看着对方眼里毫不掩饰的情愫，怎么和对方推辞对面也不肯放弃，最后叹了口气，直接撂了句最狠的话。
“抱歉，我有隐疾，为了你后半生的性福，你就别想着我了。”
随后，他就在姑娘瞪大的双眼中快步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