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卡洛斯刚要转身，手腕又被拽住了。
他下意识回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你干什么”，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按在了墙上。
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他闷哼一声，抬眼就见对方稍稍踮起脚，带着雪粒的冰凉唇瓣突然覆了上来。
“唔？！”
伊卡洛斯的大脑瞬间宕机了。
温热柔软的触感压在唇上，带着点风雪的清冽气，突兀的同时又有点熟悉，但随后，他僵了两秒猛地反应过来。
自己被非礼了！这是个女流氓！
完了，遐蝶，对不起，自己的嘴巴不干净了……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一把将人推开。力道没收住，只听“噗通”一声，对方踉跄着后退几步，直直摔在了雪地里。
宽大的斗篷兜帽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底下那张脸——
眉眼弯弯的，鼻尖冻得发红，睫毛上还沾着雪沫子，正是他日思夜想了无数遍的模样。
是遐蝶。
伊卡洛斯伸在半空的手僵住了，浑身不耐的火气像被骤然泼了盆冰水，瞬间熄得干干净净。他怔怔地看着雪地里的人，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找到遐蝶了，但是，我把遐蝶推出去了？现在跪搓衣板来得及吗？
而摔在雪地里的遐蝶只是愣了一下，睫毛颤了颤，没哭也没闹，甚至没看他脸上的慌乱。她撑着雪地慢慢站起来，裙摆上的雪也不管，又朝着他走过来。
这一次，她走得很不稳，晃晃悠悠走到他面前，抬手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随后微微仰头，又一次凑上去，吻住了他。
比刚才更用力，更执拗。
唇齿间带着压抑了太久的颤抖，仿佛要把这些年独自等待的委屈、望眼欲穿的思念，还有藏了千百年的爱意，全都揉碎了，借着这个吻一股脑地告诉他。
伊卡洛斯彻底懵了，他原本以为遐蝶会随着轮回重启忘掉自己的，可这怎么看，遐蝶都记得自己，而且似乎等了自己很久。
怀里的人身体还带着雪地的寒气，可抱着他的力道却紧得像要嵌进他骨血里。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唇齿间的颤抖，还有落在他颈窝里的、温热的呼吸。
刚才那点被“非礼”的恼怒早就烟消云散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慌和疼。他僵着身体，连抬手抱她都忘了，只任由她抱着、吻着，听着自己胸腔里的心跳声，擂鼓似的响。
唇齿相贴的力道渐渐重了些，遐蝶环着他腰的手臂也越收越紧，像是要将整个人都嵌进他怀里。
起初只是亲昵，可触到他温热的呼吸、感受到他真实的心跳时，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呜……”
一声细碎的哽咽从喉咙里挤出来，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滚烫地落在伊卡洛斯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她还在吻着他，可唇瓣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哭声也越来越清晰，带着压抑了数年的忍耐和委屈。
等了太久了……真的等了太久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波吕茜亚，只有风雪陪着她，只有大家的议论落在耳边。
现在终于抱住他了，感受着他胸口的温度、身上熟悉的气息，那些委屈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
“说好了……很快回来的……”她含混地呢喃着，声音碎在唇齿间，又被眼泪泡得发黏，“你骗人……呜……你明明说很快的……”
伊卡洛斯被她的哭声惊得心头一紧，刚才那点发懵的怔忪瞬间散了，只剩下慌。
他急忙抬手紧紧回抱住遐蝶，手掌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都带着颤：“对不起……遐蝶，对不起……”
数据空间内时间流速不一致，自己是让她从轮回开始等到现在了吗……
而遐蝶根本没听他说话，只是埋在他怀里，一边哭一边凑上去吻他，吻得又急又乱，带着点孩子气的执拗。
好像只有这样紧紧贴着他，才能确认他真的回来了，真的不会再走了。
眼泪混着吻落在他的唇角，又咸又涩，却烫得伊卡洛斯心口发酸，只能更用力地抱住她，任由她在怀里哭着、吻着，一遍遍在她耳边低哄。
“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遐蝶哪里肯听他的安抚，依旧死死抱着他的腰不肯松手，脸颊贴在他胸口，感受着那久违的温热，眼泪还在无声地往下掉，落在他的衣襟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风雪还在耳边呼啸，卷着雪沫子打在两人身上，可她像是全然不觉，只是仰起脸，又凑上去吻他。
心里那点委屈还没散呢。刚才在巷子里，他把她推开时多干脆，那股子带着急意的霸道劲儿多清晰，怎么这会儿又变回温吞的样子了？只是抱着她哄，连回吻都小心翼翼的。
她其实……是希望他能更主动一点的。
伊卡洛斯被她咬得轻嘶一声，低头就看见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唇，那点没说出口的委屈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他叹了口气，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指尖触到她冰凉的皮肤，忍不住皱了眉。
“遐蝶……你不冷吗？”
风雪这么大，她穿得不算厚实，刚才还摔在雪地里，再这么抱着站下去，非冻坏不可。
“不冷！”遐蝶立刻反驳，环着他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像是怕他借机溜走，带着浓浓的鼻音强调，“不许跑……”
“不跑，不跑。”
伊卡洛斯赶紧安抚，手掌覆在她冰凉的背上，试图暖热她，“就是担心，担心把你冻坏了。”
遐蝶却摇了摇头，把脸往他怀里又埋了埋，声音闷闷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没事……继续。”
继续抱着，继续亲着。她等了这么久才等到他，才不要因为一点风雪就分开。
伊卡洛斯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目光落在她冻得通红的耳朵上——那耳朵被风雪吹得泛着不正常的红，连带着耳尖都像沾了层胭脂，看着就让人心里发紧。
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果然凉得像块冰。伊卡洛斯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柔了些。
“回房间好不好？”
伊卡洛斯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带着哄劝的意味，像雪天里拢在掌心的炭火，熟悉又让人安心。
遐蝶把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没应声，心里却悄悄打起了别的主意。
刚才巷子里那点委屈还没散干净呢——他刚才那股子带着急意的霸道劲儿，其实……还挺让人记挂的。
不一样的伊卡洛斯，带着反差感，很奇特，她也很喜欢。
她闷闷地吸了吸鼻子，忽然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点没干的泪，声音轻得像雪沫子飘：“用……刚刚……不耐烦的语气说一遍……”
“……”
伊卡洛斯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那点藏不住的执拗，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让他怎么说得出口？
方才那声带着不耐的“把嘴巴闭上”，是因为她穿着斗篷遮挡面容，风雪阻挡视线，又加上一时心急没有注意，压根没认出是她，只当是个碍事的路人，心里又急着甩开追捕的人去找她，才脱口而出的。
可现在明知道怀里的人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遐蝶，别说用不耐烦的语气说话了，就是声音重一点他都不敢。
他喉结动了动，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伊卡洛斯有些无措地挠了挠头，掌心蹭过她冻得发红的耳朵，声音放得更柔了。
“那个……不太合适吧？方才是我不对，不该那样说话的，别气……我错了……”
遐蝶却不依，环着他腰的手臂又紧了紧，下巴抵在他胸口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就要……”
她就是想再听听。听他用那种带着点急、带着点凶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好像那样才能更真切地感觉到——他是真的回来了，是一个有情绪起伏的人，不是她在雪地里冻糊涂了生出的幻觉。
那样的霸道，比小心翼翼的温柔，此刻更能让她觉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