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一听这话，直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王主任，咱俩是同行。”
“你应该清楚，我们收的这五毛钱是简单的分装费吗？是方子钱！是手艺钱！”
刘师傅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这辈子最见不得的，就是外行人对他们厨子的手艺指手画脚，还把他们的心血当成烂白菜一样讲价。
“刘师傅，你这敲桌子打板凳的吓唬谁呢？”王富贵也梗着脖子站了起来。
“卤肉方子大同小异，满大街都是。你们国营饭店的卤肉我也不是没吃过，就那个寡淡的味道，值不值这个价你比谁都清楚。”
“就那个味道，我们厂里随便一个师傅出来都能做。还用得着花这个冤枉钱？”
会议室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顾凛川在林晚耳边低语了几句，林晚冷笑着点了点头。
他俩都看出了里头的门道，说白了这些人就是相中了林晚的点子，却不想用林晚的方子。
“都安静！”李副厂长皱着眉，重重的敲了敲桌子，“吵什么吵，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说完他又看向了林晚，只见她从头到尾都异常镇定，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那一份沉稳远超她的年纪。
“小林同志，两毛确实低了，你看……这个价格方面，还能不能再商量一下？”李副厂长的语气缓和了不少。
“李副厂长，五毛钱是我的报价，也是我的底价”林晚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
“我收的五毛钱，并不是在厂里原有的利润上分蛋糕。”
“而是一起合作，把蛋糕做大之后，我拿走我应得的那一小块。”
“说到底，是厂里占了我的便宜，用了我的配方，赚你们自己的钱。”
她的话不带一个脏字儿，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剖开了问题的本质。
在座的都是人精，怎么会听不明白这个道理。
钱红却一脸鄙夷的阴阳怪气：“哟，说的就好像整个苏市只有你的方子值钱一样。”
孙德海急的不行，不停的给林晚使眼色。
就想让她先服个软，把事情谈下来再说。
可林晚却像是没看见一样，稳如泰山的坐着。
李副厂长沉着脸，看了一眼钱红。
他今天算是看明白了，这几个人就是合起伙来，想把林同志排挤出去，然后用人家的法子，赚自己的钱。
自己这个副厂长，当的还真是窝囊。
他重重的咳了一声，“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就少数服从多数，举手表决吧。”
说着，他第一个举起了手。
孙德海紧随其后，毫不犹豫的也举起了手。
钱红、王富贵和张伟对视一眼，谁也没动。
三票对两票。
结果一出来，钱红脸上的得意几乎要溢出来。
她挑衅似的看了一眼林晚，那眼神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李副厂长的脸黑的能滴一下墨汁。
他没想到自己当着厂里人亲自拍板的事儿，竟然会是这个结果。
孙德海也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从里到外都凉透了。
刘师傅更是气得浑身发抖，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要不是顾凛川在桌子底下死死按住他，他恐怕又要拍案而起了。
然而顾凛川和林晚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林晚甚至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然后缓缓站起身来，对着李副处长和孙德海微微欠身，“李副厂长，孙主任，谢谢你们的看重和信任。”
紧接着，她环视了一圈，目光从钱红、王富贵和张伟那几张得意的脸上扫过，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
“不过贵厂内部没有达成共识，可见我们之间并没有合作的基础。那这件事，我看就算了吧。”
她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方子，只跟有诚意懂尊重的人合作，今天看来，我们缘分未到。”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顾凛川和刘师傅也立刻起身，跟在她身后。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把会议室里的一帮人全都看傻了眼。
“哎，小林师傅……”孙德海下意识的想去拦。
“让她走！”钱红尖着嗓子说了一句，“什么东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没了她，我们食堂的菜还不好卖了？”
她还想再说两句，却被走到门口的顾凛川冷冷扫了一眼。
那也没什么情绪，却像是数九寒天的冰凌子，带着一股子穿透人心的寒意。
钱红剩下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等她回果神儿，那几人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什么东西！狂什么狂！”钱红回过神来，色厉内荏的骂了一句，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王富贵也跟着帮腔：“就是，没了他我们还做不成卤下水了？改明儿我就去找方子，绝对不会比他的差。”
李副厂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他死死盯着那几个沆瀣一气的家伙，心头的火越烧越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价格分歧了，这是明晃晃的拆台，是往他脸上扇巴掌。
“胡闹！”李副厂长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桌上，震的茶杯嗡嗡作响。
“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副厂长？还有没有厂子的利益？”
他指着王富贵的鼻子骂道：“你找方子？你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管管你手下的厨子，做出来的饭倒给猪，猪都不爱吃。”
“厂里这么多下水卖不出去，天天往外扔，你们谁心疼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九九，人家林同志提出了好办法，你们一个个就为了自己那点私心，在这搅浑水。”
钱红被他吼的一愣，但仗着自己的哥哥是厂长，便梗着脖子反驳：“李副厂长，你冲我们发什么货？”
“一个投机倒把的小丫头片子而已，你至于吗？”
“价格谈不拢，我们可以去找其他人谈合作呀。”
“其他人？”李副场长都气笑了，“好好好，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这事儿我就不掺和了，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他也不再看那几个人，猛地一甩手，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