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江家这一大家子早早的起床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上门提亲。
江建国和李慧娟换上了体面的衣服，江奶奶也特意穿了件暗红色的新褂子，脸上喜气洋洋。
最打眼的还是江燃，这小子居然难得地把那头总是有些乱翘的头发梳得服服帖帖的。
不但如此，还穿了件崭新的白衬衫，黑裤子，虽然眉宇间那股桀骜劲儿还在，但整个人精神了不少，眼神里透着压不住的期待和紧张。
门口停着一辆三轮车，车上堆满了昨晚采购的聘礼。
印着大红喜字的点心盒子、用红纸包着的整条猪肉、鲜艳的布料、两瓶好酒、甚至还有一台崭新的半导体收音机！
这排场在这年头，绝对是顶顶丰厚的了，周围的邻居纷纷探头张望，议论纷纷。
“哎哟，老江家这是要干嘛去？这么大阵仗？”
“你还不知道？他家那个混世魔王江燃，要娶媳妇儿了！”
“真的假的？哪家姑娘这么想不开？”
“听说是城南机械厂那边的，姓苏。”
“嚯！这么多好东西！这苏家姑娘可真是掉进福窝里了！”
“福窝？我看是火坑吧？谁不知道江家小子是个什么德行？整天打架惹事，游手好闲的，姑娘嫁过去能有啥好日子过？”
“就是，可惜了这些好东西，喂了苏大壮那么个货色……”
“唉，苏大壮真是走了狗屎运了，虽然自己人品稀烂，但生的闺女倒是真会找人家！”
议论声里有羡慕，有嫉妒，也有为那未曾谋面的苏家姑娘感到不值的。
江燃隐约听到几句，脸色沉了沉，但想到马上能见到苏软，又强行把不快压了下去。
他们这些人懂什么？他江燃可是最宠媳妇的！
江娇娇也打扮利落地出来了，她今天特意请了假，就是要亲眼去看看弟弟这个“天仙”对象。
她看着那一车聘礼，嘴里嘀咕道：“爸妈真是下了血本了，可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南机械厂家属院骑去。
越是靠近苏家，环境越是破败。
低矮的平房，狭窄脏乱的过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气味。
江建国的眉头微微皱起，他记忆里的“老苏”好像不是住这片的？
李慧娟和江奶奶心里也有些打鼓，这环境……能养出多好的姑娘？
江娇娇更是暗自撇嘴，对那素未谋面的“苏软”印象分又低了几分。
好不容易找到苏家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还没敲门，得到消息的苏大壮和王菊花就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那笑容谄媚得几乎要滴出油来。
“哎哟！亲家，亲家母！老太太！你们可来了！快请进快请进，家里简陋，千万别嫌弃！”
苏大壮点头哈腰，眼睛却死死黏在那满满一三轮车的聘礼上，贪婪之色几乎掩藏不住。
王菊花也在一旁搓着手，尖着嗓子附和：“就是就是！盼星星盼月亮可把你们盼来了！我们家软软啊，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能找到江燃这么好的对象！”
江家人被这过度热情弄得有些不适，勉强笑着进了屋。
屋里更是狭窄昏暗，家具破旧，空气中还混杂着一股劣质烟酒和说不清的霉味。
江建国打量着点头哈腰递烟的苏大壮，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油滑猥琐的样子，哪里是他印象里那个老实巴交的“老苏”？
他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大壮兄弟，你……以前是在机械厂三车间？”
苏大壮一愣，随即讪笑：“哪能啊江厂长，我、我以前是在后勤处打杂的，后来……后来不是效益不好，给……给优化下来了嘛。”
他这话说得含糊，眼神闪烁。
江建国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了！
他完全记错人了！
这苏大壮根本不是什么老实工人，而是厂里那个有名的懒汉、酒鬼，据说还爱赌两把，名声臭得很！
他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李慧娟和江奶奶也察觉到了不对，看着这糟糕的环境和这对明显不像善茬的父母，心里的喜悦凉了半截，只剩下浓浓的担忧。
这样的家庭，能教出什么好姑娘？燃燃别是真被人骗了！
江娇娇更是冷眼旁观，心里冷笑连连。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父母是这种贪婪谄媚的货色，女儿能好到哪里去？
估计就是个空有皮囊，或者手段高超，把她那傻弟弟迷得晕头转向的货色！
还苏软？哼，白白糟蹋了昨天那个仗义执言的好姑娘的名字！
她甚至忍不住低声对旁边的江燃抱怨：“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人家！你就找了这么个……”
她话没说完，里屋的门帘被掀开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走了出来。
霎时间，屋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江娇娇抱怨的话卡在喉咙里，眼睛猛地瞪大，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走出来的人。
女孩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但干净的旧衣服，身姿却挺拔如小白杨。
她似乎刚刚在屋里忙活什么，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几缕发丝贴在脸颊边。
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莹白精致的小脸。
眉眼如画，带着一种天然的柔弱感，但那双眼睛却清澈明亮，透着一种与这破旧环境格格不入的沉静和灵动的光彩。
正是昨天在街上，三言两语把张建民骂得狗血淋头，为她解围的那个姑娘！
苏软！
江娇娇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竟然……真的是同一个苏软？！
她弟弟要娶的，就是这个昨天让她惊艳又感激的女孩？！
巨大的反差和震惊让她一时失语，只是呆呆地看着苏软。
苏软看到满屋子的人，目光扫过紧张又期待的江燃，扫过面色复杂的江家父母和奶奶，最后落在目瞪口呆的江娇娇身上。
她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和惊讶，微微颔首，声音软糯清甜，带着一丝不确定：“叔叔，阿姨，奶奶，你们好……姐姐，你也来了？”
这一声“姐姐”，叫得江娇娇心头一颤，昨天被维护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而江燃看到苏软，眼睛瞬间亮得惊人，迫不及待地凑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炫耀：“爸，妈，奶奶，姐！这就是苏软，我没骗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