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在此刻,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观星台最高处传来。
“萤灯,上前。”
是应渊帝君。
萤灯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她不敢违抗,只能强作镇定,一步步走到高台之下,跪倒在地。
“帝君。”
应渊没有看她,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敖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萤灯,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刚才,你做了什么?”
萤灯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矢口否认。
“回禀帝君,弟子……弟子一直在专心考核,并未做任何事。”
“是吗?”
应渊的尾音微微上扬。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抬起手,对着虚空轻轻一点。
观星台的上空,光影流转,一幅画面缓缓展开。
那是方才发生的一幕。
画面中,一只影蝠潜入,萤灯发现它,然后,她指尖弹出的那缕仙力,清晰无比。
那缕仙力推动影蝠,精准地攻向颜淡后心。
整个过程,被完完整整地重现出来。
水镜术。
还是能追溯时光的回溯水镜术!
萤灯仰头看着那画面,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一片惨白。
她怎么也想不到,帝君竟然会为了这点“小事”,动用如此耗费心神的大神通!
“噗通。”
颜淡也看明白了,吓得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
如果不是姐姐……她不敢想后果。
整个观星台,一片哗然。
所有仙子看向萤灯的视线,都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在仙阶考核中,对同门暗下杀手,这已是触犯天条的重罪!
“不……不是我!帝君!这不是真的!是她!是芷昔陷害我!”
萤灯状若疯癫,指着远处的敖萱,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应渊终于将视线从水镜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视线很平静,却让萤灯感觉如坠冰窟。
“拖下去。”
他吐出三个字,依旧是那般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帝君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帝君!”
天将再次上前,这一次,萤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滩烂泥般被拖走,只留下凄厉的哭喊声在观-星台上回荡。
应渊处理完萤灯,没有宣布考核结果,而是从宝座上站起身。
他一步步走下高台,穿过目瞪口呆的仙子们,径直走到了敖萱面前。
全场的呼吸,似乎都停滞了。
敖萱平静地与他对视。
“你,很好。”
应渊凝视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
他没有说她做得不错,而是说,你很好。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去,玄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观星台的尽头。
他心中那丝疑云,非但没有解开,反而更重了。
刚才那一击,那诡异的弧线,那瞬间湮灭魔物的力量……
还有那股一闪而逝的,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气息。
这个芷昔身上,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
应渊帝君的身影消失在观星台的尽头,那股无形的威压也随之散去。
整个观星台的空气仿佛才重新开始流动。
“咳。”主考官清了清嗓子,将众仙子的神思拉了回来。
他捡起掉落在地的仙笔,展开榜文,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真实的颤抖。
“本次仙阶考核……第一名,芷昔。”
这个结果毫无悬念,却依然在人群中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所有的视线,或羡慕,或嫉妒,或惊疑,全部聚焦在了那个青衣身影上。
“姐姐!”颜淡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抱住敖萱的胳膊,激动得语无伦次,“你太厉害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她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和笑容,又哭又笑的样子有些滑稽。
敖萱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
就在这时,一名天界侍官走到近前,对着敖萱躬身一礼。
“芷昔仙子,帝君有请。”
颜淡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
“帝君单独叫姐姐做什么?”
敖萱捏了捏她的手心,示意她安心,随后便跟着那名侍官,离开了观星台。
穿过层层仙雾,走过长长的玉石回廊,侍官将她引至一座偏僻而肃穆的大殿前,便躬身退下。
殿门无声地开启。
殿内空旷,光线昏暗,只有穹顶之上镶嵌的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
应渊背对着她,站在大殿中央,玄黑色的衣袍几乎与殿内的阴影融为一体。
他似乎在看殿前悬挂的一幅古老的星图。
敖萱走进殿内,那厚重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压迫感。
极致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这里的每一寸空气都浸染着属于帝君的强大气息,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敖萱敛衽一礼,声音平静。
“芷昔,拜见帝君。”
应渊没有转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殿内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这无声的对峙,比任何严酷的审问都更消磨人的心志。
终于,他转过身来。
没有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的本源,似乎与卷宗记载不符。”
来了。
敖萱心中一凛,垂下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惶恐。
“回禀帝君,芷昔不敢欺瞒。”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与颜淡本为一体双生,本源相连,此消彼长本就变幻无常。或许是先前受罚,于绝境中勘破瓶颈,也未可知。芷昔自己……也觉匪夷所思。”
她将一切都归于“不确定”,归于“侥幸”,态度诚恳,找不到一丝破绽。
她甚至主动向前一步,再次躬身。
“至于方才观星台上的魔物……”
“弟子只是感应到魔气迫近,情急之下,想起曾在古籍中见过一式仙法描述,便学着样子胡乱一击。”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后怕。
“能有此效果,实属侥幸。现在想来,若是那一击偏了分毫,伤了其他仙友,弟子万死难辞其咎。”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力量的来源,又解释了那诡异的攻击方式,还将一切都归功于自己“爱看书”和“运气好”。
这与她之前修复古籍卷宗时展现出的“博学”形象,完美地串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