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te-cN-19技术部的空气里，漂浮着三重交织的气息——
打印机持续工作四小时散发出的热熔塑料味、研究员们指尖残留的速溶咖啡苦味，还有从中央空调出风口偶尔泄露出的、属于A3翼楼四层技术部特有的微弱消毒水味。
近百个工位在开放式办公区里铺开，像是被按了快进键的机械装置。
每个人的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熟练：
左手抓过新送来的失焦事件报告，右手在键盘上敲出事件编号，目光扫过“失焦前物品”与“失焦后形态”两栏时，眉头会习惯性地拧成结，随即又松开——
毕竟在连续看到“不锈钢勺子变折纸鹤”“儿童绘本变活的仓鼠”之后，再离奇的转变也很难激起更强烈的情绪波动。
指调部的传送窗口就像永不停歇的传送带，每隔三分钟就会有新的文件夹被推出来，封面用红色马克笔标注着“紧急”或“待核验”。
最靠近窗口的实习生已经练就了“盲接文件”的本领，他的右手在接文件的同时，左手能精准地将前一份文件分类放进对应区域的收纳盒。
只有在看到“失焦后存在安全隐患”的标注时，才会抬头朝负责分析高危失焦物品处理的小组方向喊一声，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
“这已经是今天第58起了。”
艾米丽的声音穿透了键盘敲击声，她怀里抱着的纸质文件摞得比她的肩膀还高，边缘已经被手指蹭得发毛。
她推开那扇贴着“蔚蓝小组专用”的玻璃门时，文件重心不稳，最上面几张滑了下来，露出右下角盖着的“厦门思明区失焦记录”印章。
办公室里，冰喻正把第三份报告倒扣在桌面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那上面记录着厦门市博物馆“陶瓷花瓶变塑料泡沫”的全过程，连花瓶上裂纹的位置都标注得一清二楚，可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小时，还是没找到任何能和前两起“玻璃杯变果冻” “塑料盆变蒲公英”关联起来的线索。
柒霖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开着六个并排的文档窗口，每个窗口里都列着密密麻麻的表格，他正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特征：
红色圈出“金属材质”，蓝色标出“体积小于10cm3”，绿色划掉“生物类物品”，可到最后，整个表格还是像被打翻了颜料盘，没有任何一片区域能形成连贯的色块。
李鸣则把双脚搭在桌肚里，身体后仰靠着椅背，手里举着一份最离谱的报告——
“家用路由器变冰镇可乐”，他盯着报告上附的照片，照片里那杯外表还凝结着小水珠的红色易拉罐是那么的清晰
“这起又是啥呀？”
冰喻抬头时，正好看到艾米丽把文件堆放在空着的办公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警用对讲机，失焦后变成了柄式手榴弹。”
艾米丽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她的指甲缝里还沾着一点黑色的印泥——那是在签收失焦物品回收单时蹭到的，
“并且是崭新的，插着拉环，装了火药。特工现场记录完特征，就带回站点做了无害化处理，现在应该已经在排爆坑里被引爆了。”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感让她的语速慢了些：
“咱们19站还算好的，站点指调部只负责厦门一个市的调度，下面72个观测站还能分担不少压力——你知道吗？海沧区那个观测站，今天下午自己就处理了11起小型失焦事件，连报告都是他们自己整理好送上来的。”
“那其他站点呢？”
李鸣终于把脚从桌肚里拿出来，身体前倾，有些好奇的说道:
“我早上听指调部的人说，山东那边好像忙疯了？”
“何止是忙疯了。”
艾米丽的薄荷糖在嘴里转了个圈，语气里带着几分庆幸，
“cN-12站要管整个山东省的调度，中午12点就开始连轴转，据说指调部的技术员已经累晕8个了。
有个在12站工作的朋友给我发消息，说他们现在是‘一人三岗’——既要记录事件，又要协调特工出任务，还要回复群众的咨询电话，连去厕所都得跑着去。”
李鸣咋舌，伸手从艾米丽带来的文件堆里抽了一份，翻开第一页就皱了眉：
“你看这个，厦门湖里区的，小孩房间里的台灯，突然就变成了一块焦糖布丁，还冒着热气呢。
报告里说，小孩妈妈一开始以为是孩子偷偷买的零食，伸手去摸，结果烫得手都红了。”
“这算温和的了。”
柒霖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鼠标，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顺手端起桌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
“我刚才看了数据库里总部的共享文档，美国分部洛杉矶那边出了个大事——
一个卖热狗的摊贩，他的煤气罐突然失焦成了纯氧，里面的液态煤气全漏出来了。正好那时候他在做手抓饼，煤气一遇到明火就炸了，氧气又助燃，火焰直接引燃了下水道里的沼气，半个街道都被炸没了。”
冰喻的指尖顿了顿，他想起不久前在手机上看到的Scp基金会公告，里面说“失焦现象尚处初期”，可洛杉矶的爆炸已经造成了伤亡，这“初期”两个字，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安慰。
“那洛杉矶那边的群众不得慌死？”
“何止是慌。”
柒霖摇摇头，
“文档里说，爆炸之后，附近三个街区的人全涌去超市抢东西，警察和基金会特工一起维持秩序，到现在还没完全控制住。
对比下来，咱们厦门这边算平静的，除了下午有两个小区出现小规模抢购，其他地方都还按政府的指引待在家里。”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办公室里短暂的平静。
是艾米丽刚放在桌角的那沓文件——最上面的五份报告突然失去了实体形态，化作一摊淡蓝色的液体，像被打翻的颜料一样在桌面上漫开。
更奇怪的是温度。明明空调设定的是24c，可离液体半米远的冰喻，却能感觉到一股凉意顺着脚踝往上爬。
液体表面“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其自身极低的温度迅速释放着冷气，导致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瞬间遇冷液化形成细密的白色小水珠，缕缕白气从液面上升腾而起，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弥漫开来。
“我靠！”
李鸣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刚才那是……失焦？！”
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们分析了一下午别人遇到的失焦事件，还是第一次在自己眼前发生这种事。
更让他心慌的是，他刚才为了看文件，离那摊液体只有不到三十厘米，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吸进了几口带着凉意的空气，此刻太阳穴正隐隐作痛，像有小虫子在里面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