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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怀着满腔的复杂情绪,疾步追出百川院。他是出于一种本能的不安和对乔婉娩处境的担忧。

那个灰发男人眼中毫无人性的冰冷,让他感到彻骨的寒意。

他必须看着乔婉娩,至少……确保她不会立刻寻短见。

他很快在城外通往一处僻静山林的官道上,看到了那个踉跄而行的素白身影。

乔婉娩的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透着一股死寂的孤绝。

方多病放慢脚步,远远缀在后面,心情沉重。他回想起李莲花——不,李相夷——那总是带着几分倦怠和疏离的笑容,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深不见底的寂寥。

原来那十年,竟是碧茶噬心、污名加身的炼狱!而这一切,与台上那个烂泥般的肖紫衿,与台下这个失魂落魄的乔婉娩……都脱不了干系!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替李相夷感到的不值涌上方多病心头。

他理解谢淮安的恨了,那滔天的恨意,足以焚毁一切!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乔婉娩摇摇欲坠的背影上时,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悯又冒了出来,随即又被更深的矛盾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袭来!

方多病悚然一惊,几乎是凭借着天机堂少堂主从小训练出的本能,猛地向前扑倒!

“嗤啦!”

一道凌厉无匹的指风擦着他的后脑勺掠过,将他束发的玉冠连同几缕发丝瞬间削断!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刮得他后颈生疼!

他狼狈地滚地翻身,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不远处的官道中央,谢淮安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灰白的发丝在晚风中轻扬,夕阳的余晖落在他那张酷似李相夷、却冰冷如万年玄冰的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他正缓缓收回弹出的手指,指尖似乎还萦绕着一丝未散的劲气。

那双深邃的眼眸,正毫无感情地俯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碍事的蝼蚁。

“谢前辈!你……”方多病又惊又怒,强撑着站起来,手按在了腰间的尔雅剑柄上。

他没想到谢淮安去而复返,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对他出手!

而且刚才那一指,绝非警告,分明是冲着取他性命来的!

谢淮安没有理会他的质问,甚至没有再看踉跄停下、惊恐回望的乔婉娩一眼。

他的目光锁定方多病,那眼神里的审视,不再是评估,而是彻底的冰冷和一丝了然的残忍。

“天机堂少主,方多病?”谢淮安的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石板上,“单孤刀的……好儿子。”

“单孤刀”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方多病耳边炸响!

他瞳孔骤然收缩,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怎么会知道?!

这是天机堂,是他母亲用尽手段才勉强掩盖的、最大的秘密!

“你……你胡说什么?!”方多病脸色煞白,矢口否认,但声音里的慌乱和恐惧却暴露无遗。

“哼。”谢淮安发出一声极其轻蔑的冷哼,那声音里蕴含着滔天的恨意,远比看向肖紫衿和角丽谯时更甚,“漆木山,李相夷和单孤刀的师父……是怎么死的?”

他向前缓缓踏出一步,随着这一步踏出,一股比刚才浓烈十倍、百倍的恐怖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轰然爆发!

官道两旁的草木瞬间挂上白霜,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乔婉娩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针对性的恐怖杀意冲击得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住,骇然地看着场中。

“单孤刀,这个欺师灭祖、狼心狗肺的畜生!”谢淮安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方多病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腾,“为了那点可笑的野心,为了南胤那点早该烂在泥里的肮脏血脉!他亲手弑师!毒杀了将他抚养成人、视如己出的恩师漆木山!”

“算计了视他为兄,无比敬爱他的师弟李相夷。”

“而你!”谢淮安猛地抬手,隔空一指方多病,指尖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杀机,“你身上流着的,就是那个畜生的血!你是单孤刀的孽种!”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方多病的心脏!

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关于他的身世,关于他那个从未谋面、却如同巨大阴影笼罩他人生的父亲,关于……那桩最血腥、最不可饶恕的罪孽!

巨大的震惊、被戳穿秘密的恐慌、以及替那个“父亲”承受这滔天恨意的屈辱感,瞬间将方多病淹没。

他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尔雅剑在他手中剧烈颤抖。

“李相夷,我的儿子,”谢淮安的声音又陡然低沉下去,却更加冰冷刺骨,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审判意味,

“他敬重师兄,信任师兄,到头来,却被‘师兄’在背后捅了最深的一刀!东海之战的毒,是单孤刀的手笔!他背上的污名,单孤刀是推波助澜的帮凶!他十年生不如死的痛苦,源头就在单孤刀这个畜生身上!”

“现在,你明白了?”谢淮安看着方多病惨白如纸、摇摇欲坠的脸,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即将碾碎仇敌血脉的快意,“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凭什么对李相夷的事情指手画脚?凭什么……还活着?”

最后三个字,如同死神的宣告。

话音落下的瞬间,谢淮安的身影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快到超越视觉极限的灰影!

方多病瞳孔骤缩,亡魂皆冒!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全部内力,尔雅剑瞬间出鞘,带着他最后的决绝和绝望,施展出他最精妙的剑诀,试图格挡!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和碾压一切的杀意面前,他的挣扎如同螳臂当车。

谢淮安甚至没有拔剑。

他只是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凝练到极致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芒,无视了尔雅剑那看似精妙的轨迹,精准无比地、如同穿透一层薄纸般,点在了剑脊之上!

“叮——!”

一声清脆到令人耳鸣的碎裂声!

名剑尔雅,竟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硬生生从中点断!断口光滑如镜!

恐怖的指劲余势未衰,如同跗骨之蛆,顺着断裂的剑身,狠狠撞入方多病握剑的右臂!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方多病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折断,断骨刺破皮肉,鲜血瞬间飙射!

尔雅断剑脱手飞出,叮当落地。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

他踉跄后退,左手死死捂住断裂的右臂,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只有无尽的痛苦和绝望。

谢淮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那张酷似李相夷的俊美脸庞,此刻在方多病眼中,却比地狱修罗更可怕!

“不……不要杀我!我娘……我娘是无辜的!我……”方多病声音嘶哑破碎,眼中充满了对生的渴望和巨大的恐惧,试图搬出母亲何晓惠。

“无辜?”谢淮安嘴角勾起一丝残忍到极致的弧度,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生下仇人之子,就是她的罪!包庇单孤刀的孽种,更是罪上加罪!天机堂……哼,待我料理完单孤刀,自会去讨个说法!”

他缓缓抬起了手,指尖凝聚的寒芒更加凝实,对准了方多病的眉心!

那指尖蕴含的力量,足以瞬间洞穿最坚硬的头骨,将其神魂俱灭!

“至于你……”谢淮安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渊,“带着你肮脏的血脉,和你那弑师禽兽父亲欠下的血债,一起下地狱去忏悔吧!”

“不要——!”远处的乔婉娩发出惊恐的尖叫,但她被那恐怖的杀意锁定,根本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

方多病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他看着那点向自己眉心的、死亡的手指……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谢淮安那必杀的一指,却在距离方多病眉心仅有一寸之遥时,突兀地停住了!

他眼中那滔天的杀意和冷酷,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算计所取代。他缓缓收回了手指,指尖的寒芒悄然散去。

方多病劫后余生,大口喘息,冷汗浸透全身,惊惧地看着谢淮安,不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停手。

谢淮安看着方多病那惊魂未定、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模样,嘴角那抹残忍的弧度却更深了。

“直接杀了你?”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冰冷,带着一种玩弄猎物于股掌之间的恶意,“太便宜你了,也太便宜单孤刀那个畜生了。”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方多病满是冷汗和血污的脸:“我要让你活着。让你这只断了翅膀的鸟,带着恐惧和绝望,飞回你的老巢,飞到你那个禽兽父亲的身边。”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刻入方多病的灵魂深处:

“告诉他,我谢淮安,回来了。”

“告诉他,漆木山的血债,我儿李相夷十年的痛苦,该清算了。”

“告诉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告诉他,我会亲手……一寸一寸,碾碎他和他所珍视的一切,就像碾死你一样容易。”

方多病浑身剧颤,牙齿咯咯作响,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

谢淮安直起身,最后瞥了一眼瘫软在地、如同烂泥的方多病,如同丢弃一件垃圾。他的目光扫过远处惊恐万状的乔婉娩,那眼神里的冰冷警告让她如坠冰窟。

“好好享受你最后的时光吧,孽种。你的命,是饵,引单孤刀那条毒蛇出洞的饵。”

说完,谢淮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再次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之中,只留下官道上弥漫的血腥气和深入骨髓的恐怖杀意。

方多病瘫倒在血泊里,断臂的剧痛远不及心头的恐惧和绝望。

他知道,谢淮安没有开玩笑。他的命暂时保住了,但只是为了让他在更大的恐惧中,成为引诱他亲生父亲走向毁灭的诱饵。

而他那个从未谋面、却背负着弑师大罪的父亲单孤刀……谢淮安那刻骨的恨意表明,等待他的,将是比肖紫衿身败名裂、角丽谯惨死更恐怖万倍的结局!

复仇的火焰,已然燎原。

下一个目标,直指单孤刀!

而方多病,成为了这场复仇风暴中,第一颗被残酷利用、打入敌人内部的带血棋子。

他的生,比死更痛苦,更绝望。

莲花楼

李莲花悬吊着,睡得正香。

被吊了好些日子,他已经能吊着睡着了,还学会了辟谷。

不吃不喝不拉。

真的是以气为食!

真是绝了,要是十年前他会辟谷,他得省多少银子啊!

可惜,怎么可能现在才遇到谢淮安呢?

不对!他是省了,但谢淮安可不帮他省!

故意当着他的面把他所有银子摸去买瓜子了!

“哐当”一声。

谢淮安回来了。

他瞥了一眼装睡的李莲花。

“儿啊,爹给你报仇去了。”谢淮安施施然地坐下,不知从哪翻出一盘棋子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啊,”李莲花惊了一声。

然后没有了下文。

他说的没用,这人可不听他的!

“我把肖紫矜踩进泥里了,他所害怕失去的都失去了。”

“角丽谯让笛飞声给杀了。”

“云彼丘也当了个疯子乞丐,已经生不如死。”

“乔婉娩……”

“阿娩?你别伤她!”李莲花猛地睁开眼。

谢淮安挑眉,“急了?”

“你把她怎么样了?”

“我让她知道她选择了肖紫矜多有眼光而已,你着什么急?我可没杀她。”谢淮安微微弯唇。

他只是让乔婉娩,日日夜夜的想,时时刻刻的想,连做梦都梦见肖紫矜花色吃屎而已。

她那么喜欢肖紫矜,就让她喜欢个够!

都是老二自己炼的怪丹药,还挺好玩的。

谢淮安看了一眼李莲花,要是再学到老二隔空传送丹药进别人肚子的神通就更好玩了。

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神通!

李莲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谢淮安笑了一下,他一般比较少笑,除了面对娘亲时会笑得乖软,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多。

如今的李莲花自然也没见他笑过,如今这么一看,顿时警惕起来,“我没银子了!”

谢淮安一顿,继续笑道,“二哥,商量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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