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仁也收起了往常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嘴角虽咧开一抹浅淡的微笑，眉头却纹丝不动，那笑意未达眼底。
他微微倾身，凑近阿坤耳边，声音压得低了些，认真地说道：
“抱歉，让我喜欢的和喜欢我的女孩子伤心，这种事我做不到”
说完，他收回身子，两只手在身前胡乱地比划着，指尖划过空气时还带着点急促的弧度：
“这个世界的危险，你其实也明白，它不比战锤那些满是战乱的世界安全多少”
“可能只是某位星神无意间对某人投来一瞥，这颗星球上的所有人，就会像剑风传奇里的鹰之团那样，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他顿了顿，指尖停在半空：
“我总觉得，在感情这事儿上及时行乐没什么错……可仔细想想，这种想法确实很难不招人讨厌”
阿坤听着这番逻辑漏洞百出的话，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战锤、什么鹰之团，她连听都没听说过。
刚要张开嘴反驳，却见林仁的右手食指轻轻伸到她嘴边，指腹带着点微凉的温度，挡住了她刚到舌尖的话。
“但——是……”林仁拖长了“但”字的尾音，声音软了下来，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恳求。
“接下来的旅途中，我会试着控制自己，不会再见一个喜欢一个，可目前为止，我不想放弃那些和我暧昧的朋友，还请你别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求你了”
阿坤抬眼看向林仁的眼睛，那里面的拜托与服软太过明显，让她原本攒着的辩论劲儿瞬间泄了大半。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放柔了些：
“我不会说的，我又不是那种爱搬弄是非的人，而且最开始，我也没打算跟你辩论，只是想提醒一句而已。”
其实刚才林仁那番长篇大论，确实勾出了她心里那点喜欢较真的性子，可没等她开口，林仁就先服了软。
没办法，她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
“抱歉”林仁干脆利落地道歉，心里却在琢磨：怎么才能拉近和阿坤的距离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阿坤对自己的戒心很重，她更愿意相信列车组的其他成员，对自己却始终保持着若有若离的距离.
就连单独相处时，说的话也总带着点能让空气冷下来的尴尬。
阿坤压下了还想再说的话，只是带着点不满地盯着他，下巴朝不远处抬了抬：
“提醒罢了，你别想太多，咱们还是先去那边看看吧”
林仁立刻应了声，双手背在身后，微微躬着腰，脚步放得又轻又缓。
活像个影视剧里佝偻的老管家，亦步亦趋地跟在阿坤身旁。
走了两步，他还是忍不住问：
“你不会生气了吧？”
阿坤没看他，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矿区入口的方向，那里站着几个穿深黑色公司制服的人，声音听不出情绪：“没有哦”
“真的？”林仁还是不太信，脚步一错，绕着阿坤转了起来。
他转得又快又轻，每次肩膀快要碰到阿坤的衣角时，又猛地收住。
“真的没有！你能不能别转了？！”
阿坤的声音里终于带了点咬牙的意味，指尖也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袍的下摆。
林仁听见这语气，立刻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定在原地，双手乖乖垂到身侧，连之前那点模仿老管家的装模作样也收得一干二净。
他眨了眨眼，顺着阿坤的目光望过去。
不远处的矿区入口，三个穿深黑色公司制服的人正围着一个拎着矿镐的老矿工。
那老矿工的棉袄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矿镐的木柄被磨得发亮，镐头却沾着不少新鲜的矿尘。
旁边还站着十来个矿工，一个个都攥着手里的工具，脸上满是愤愤不平，嘴里还不停念叨着。
“凭什么欺负老人家”
“我们挖点矿碍着谁了”
为首的那个公司职员袖口上，别着一枚巴掌大的银色徽章，在下层区昏沉的光线下闪着冷幽幽的光，正是之前佩拉提过的债务勘察队成员。
寒风裹着细碎的矿尘吹过来，阿坤下意识把袍角往怀里紧了紧，鼻尖萦绕着一股煤尘与铁锈混合的味道。
“他们在跟老伯说什么呢？算了，不管了，先去行侠仗义”
林仁往前凑了半步，抬头朝不远处招手，三月和星正站在铁皮棚子下，跟虎克、克拉拉说着话，手里还拿着烤坚果。
三月和星听见动静，跟虎克她们打了声招呼，便快步走了过来。
走近了才看清，那老矿工攥着矿镐的手在不停发抖，嘴唇动得飞快，声音却又轻又哑，被风一吹就散了。
三月的眼角微微发颤，压低声音跟身边的星说：
“哇，这伙人的架势，跟咱们在匹诺康尼大酒店碰到的那群人一模一样，肯定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在欺负人呢”
话音刚落，就见那为首的公司职员突然抬手，狠狠推了老矿工一把。
老矿工本就站得不稳，被这么一推，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矿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镐头磕到旁边的碎石，溅起一点微弱的火星，很快就灭了。
周围的矿工们见了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纷纷嚷嚷着举起手里的镐子和铁锹。
虽然没人真的往前冲，但一个个脸色涨得通红，呼吸也粗重起来，场面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林仁脚步一错，借着地面凹凸不平的碎石，使了个瞬身之术，几乎是眨眼间就闪到了老矿工身边。
他稳稳地扶住老矿工的胳膊，轻声说了句“你先往后靠靠”，又转头斜眼瞪着那个推人的公司职员：
“哎呀，咱们要以和为贵嘛”
那位公司职员见到林仁，先是微微一愣，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脸上满是惊讶：
“不是，你怎么也在这？”
林仁愣了一下，反问：“你认识我？”
他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秒，突然想起之前在匹诺康尼刚遇见托帕的时候，这伙人好像就跟在托帕身后，于是恍然大悟：
“噢，你是之前在匹诺康尼碰到的那伙人啊……我还以为你们是托帕找的临时工，没想到是她手下的人”
“什……什么临时工！”
那位公司职员的脸一下子涨红了，语气里带着几分气愤，却又碍于林仁星穹列车无名客的身份，不敢说得太难听，他攥紧了拳头，声音也拔高了些。
“我可是在一颗偏远的小行星上备战了六七年，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训练，还熬过了十七轮面试，才好不容易入职的！后来我又在岗位上拼了好几年，淘汰了多少人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算了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麻烦你让一让，别影响我们正常工作”
林仁扶着老矿工往旁边挪了挪，把人送到围观的矿工人群里，一个年轻些的矿工立刻上前扶住老矿工，还小声安慰了两句。
林仁看着那公司职员较真的样子，心里暗叹：
宇宙的尽头还是编制。
三月这时走了过来，脸上堆着温和的笑容，语气也软的和个生意人似的：
“哎呀，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不如行个方便呗？我们就是进去调查点事情，很快就出来，不会耽误你们工作的，你看怎么样？”
另一位公司职员摇了摇头，脸上满是为难，他看了眼为首的同伴，又看了看三月，声音压得很低：
“不行啊，我们组长早就交代过了，要是放外人进去，就要扣我们半年的绩效——你不知道，我们这绩效跟工资挂钩，扣了半年绩效，我这个月连给家里寄的生活费都不够了，真的没办法通融”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却带着几分凶狠的喊声从人群外传来：
“都在这吵什么呢！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让你们先回家吗！”
众人转头一看，是希儿，她快步走了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双手叉腰，眼神冷冷地扫过围观的矿工们。
一个年纪稍大的矿工挠了挠头，声音有些不好意思：
“这几天不是快到煦日节了嘛，我们想多挖点矿，换点钱给家里添点东西……我家那小子，总念叨着想买个新的玩具”
“对啊对啊，”另一个矿工也跟着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期盼，“我家闺女说想看看上层区的环境，我想多攒点钱，带她去见识见识”
“我家老伴的风湿又犯了，我想多挖点矿，给她买瓶好点的药膏……”
“那你们非得把命搭上才行吗？”
希儿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多了几分焦急，她指了指那几个公司职员手上握着的武器。
“你们没看见他们身上带的东西吗？真以为几个破镐把子和破铲子就能打过人家？都给我回去！别让我再多说一遍！”
矿工们听了这话，都低下头，手里的工具也慢慢放了下来，嘴里的抱怨声也小了下去。
希儿说的是实话，只是想到家里人的期盼，他们还是忍不住想多拼一点。
林仁看了眼希儿，又看了看那些垂头丧气的矿工，轻轻叹了口气。
在这样的环境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谁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