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跪在潮湿冰冷的地面上，颤抖的指尖轻轻捧起凯德的脸庞。她机械义眼的蓝光在黑暗中微弱闪烁，像是即将熄灭的星辰，却依然固执地描摹着他染血的轮廓。凯德能感觉到她指腹传来的细微震动——那是她体内过载的电路，还是无法抑制的心痛？
\"别...做傻事...\"凯德艰难地挤出几个字，破碎的声带让每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咕噜声。他试图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只能无力地勾住她的衣角——这个曾经能单手扼杀变异狼人的战士，此刻虚弱得像个孩子。
安琪儿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像是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失败了。她低下头，前额轻轻抵住凯德的，染血的红色发丝垂落在他脸上，带着熟悉的机油气和淡淡的玫瑰香——那是她为数不多还保留着女性习惯的证据。
\"你需要时间恢复。\"她声音很轻，却带着钢铁般的决绝。当再次抬头时，凯德看见她眼中翻涌的情绪——那些被他们用插科打诨刻意忽略的、藏在每一次并肩作战背后的情愫，此刻终于无处可藏。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凯德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我会给你这个时间。\"
凯德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不...安琪...别...\"他拼命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解开腰间的最后一个装备包——那是他去年送她的生日礼物，皮革上还刻着他们俩的代号。
安琪儿站起身，背对着他调整脉冲枪的能量输出。凯德看见她纤细的背影在紫色荧光中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决绝。她突然回头看了最后一眼，染血的嘴唇轻轻开合，说了句什么。
但爆炸声吞没了所有声音。
五个变异体同时扑来的瞬间，安琪儿按下了超载按钮。她全身的机械植入物同时亮起刺目的红光，脉冲枪的充能声尖锐得像垂死鸟类的哀鸣。凯德绝望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缕飘散在空中的红色发丝。
然后世界变成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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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德的意识从混沌中猛然惊醒，仿佛被人从深水中粗暴地拽出。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灼烧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碎石粉尘的血腥味。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摇晃、扭曲——倒塌的金属横梁、滋滋作响的电缆、还有空气中漂浮的紫色微光粉尘。
\"安琪...儿？\"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人形，像是声带被砂纸磨过。右手无意识地抓向胸口，那里本该有安琪儿常靠着的温度，现在只剩下一片冰冷。记忆碎片突然涌入——刺目的白光、安琪儿回眸时颤抖的嘴角、还有她最后那句被爆炸吞没的话语。
\"不...不...不！\"
凯德踉跄着站起来，指甲在金属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里回荡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某种可怕的空洞感在胸腔里蔓延，比任何伤口都要疼痛。当他看到那半截埋在瓦砾中的红色发带时，心脏几乎停跳——那是他亲手为安琪儿扎起的马尾。
就在这时，瓦砾堆突然炸开。两个扭曲的身影摇摇晃晃地站起，他们皮肤下的紫色纹路已经扩散到眼球，将整个瞳孔染成不祥的荧紫色。其中一个咧开撕裂到耳根的嘴，粘稠的唾液滴落在凯德脚边。
\"杀...了...你...\"
怪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但此刻的凯德已经听不见了——他体内的狼血正在沸腾。血管在皮肤下凸起，呈现出诡异的青黑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脊椎像弓弦般绷紧到极限。
\"你们...\"凯德的犬齿刺破了下唇，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把她...\"
第一个音阶还是人声，最后一个词已经变成野兽般的咆哮。当第一个微光改造人扑来时，凯德的右手正以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扭曲变形——指甲暴长成漆黑的利爪，指骨节节爆响。他的面部肌肉抽搐着拉伸，颧骨向前突起，灰黑色的毛发从毛孔中疯狂钻出。
\"还给我！！！\"
最后的理智崩断的瞬间，凯德的嚎叫震碎了头顶残存的玻璃。他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猩红的细线，全身肌肉如同吹气般膨胀，将本就破碎的衣物彻底撑裂。当改造人的利爪即将触碰到他喉咙时，一只足有常人三倍大的狼爪已经先一步贯穿了对方的胸膛。
鲜血如雨般洒落。凯德——或者说此刻的怪物——缓缓抽出血淋淋的前肢。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安琪儿的微弱气息，喉咙里发出介于呜咽与咆哮之间的可怕声响。另一个改造人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但已经太迟了。
完全狼人化的躯体化作一道灰色残影，所过之处金属扭曲、碎石飞溅。当最后的撕咬声停止时，废墟中只剩下两具支离破碎的躯体，和一双在黑暗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猩红眼睛。
狼人佝偻着身躯站在废墟中央，月光透过破碎的管道在天坑底部投下斑驳的光影。它布满灰黑色毛发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喷吐出带着血腥味的白雾。那双猩红的兽瞳扫视着四周——扭曲变形的金属支架上挂着破碎的红色布条，那是安琪儿的围巾；浸泡在紫色微光药剂中的机械腿零件还在无意识地抽搐；半截断裂的\"蜂刺\"无人机残骸在血泊中滋滋作响。
远处传来炼金废气泄漏的嘶嘶声，混合着下层街区暴徒们的叫喊。狼人的耳朵神经质地抖动着，突然转向西北方向——那里飘来一缕几乎消散的、带着机油与玫瑰香的气息。它的鼻腔喷出两道白气，后腿肌肉猛然绷紧，将地面踩出蛛网状的裂痕。
\"嗷呜——！！！\"
凄厉的嚎叫震碎了最后几块摇摇欲坠的玻璃。声浪在祖安层叠的钢铁建筑间来回碰撞，惊起无数栖息在管道中的变异蝙蝠。当回声尚未消散时，那道灰色身影已经化作模糊的残影，沿着垂直的金属墙壁狂奔而上，利爪在锈蚀的表面留下深深的沟壑。在跃入月光下的瞬间，它背部的毛发镀上了一层银蓝色的光晕，随后彻底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中。
足足十分钟后，一处被爆炸冲击波掀翻的金属板突然微微颤动。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一个裹在黑袍中的身影从地下暗格缓缓升起。他的靴底踩在凝结的血块上发出粘稠的声响，枯瘦的手指掀开兜帽，露出布满炼金灼伤的面容——那些紫黑色的疤痕像活物般在脸上蠕动。
\"真是...令人惊喜。\"他的声音像是用砂纸摩擦生锈的金属，每个音节都带着不自然的停顿。黑袍人弯腰拾起半片染血的机械残片，黑袍下的红光忽明忽暗，\"狼血...微光...还有...\"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缠绕着紫色丝线的血块，\"...愤怒的爱意。完美的催化剂。\"
远处传来蒸汽列车驶过的轰鸣，震落的水珠从他凹陷的脸颊滑落。当月光再次穿透云层时，原地只剩下一滩冒着气泡的紫色液体，和几个深深嵌入地面的、非人非兽的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