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合上的那一刻，洛璃的手指微微一颤，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饿。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了三圈的肚子，又瞥了眼灶台上那口刚熄火的小锅——里面连渣都没剩。刚才那一道清心莲子羹，全倒进了慕容雪的药囊里，半点没留。
“我宣布，”端木云一屁股坐在地上，把刀横在腿上，“下次做饭，先给我留一口。”
“你上次说要留口，结果吞太快呛出眼泪。”公孙宇头也不抬，正用灵笔在一块石板上画路线图，“还说是感动的。”
“那是演技！为了鼓舞士气！”端木云梗着脖子辩解。
洛璃没笑，也没接话。她蹲下身，捡起一块敌人留下的破甲碎片，指尖轻轻刮过边缘。这东西材质特殊，不是普通炼器坊能出的货。
“他们来得太快，配合太熟。”她终于开口，“不是临时凑的队伍，是有组织的。”
三人安静下来。
刚才那一战赢了，但赢得险。若不是最后那招“灵味拟态”打乱对方判断，现在躺在这儿的可能就是他们。
“守不住。”洛璃把碎片扔了，“我们撑一次、两次，第三次呢？第四次？等他们带更强的人来，拿阵法克星压着打，咱们连锅都端不稳。”
端木云挠了挠头：“所以你是想……跑路？”
“是想找帮手。”她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四个打一群，累死也打不完。不如找点人，一起打。”
“可谁肯掺和这摊浑水？”公孙宇皱眉，“谁都看得出来，这地方迟早成战场。”
“那就得挑个比我们更不想输的人。”洛璃眼睛亮了一下，“或者，比我们更恨他们的。”
空气静了两息。
随即，公孙宇抬头：“你是说……拉仇恨值最高的那个？”
“聪明。”她点头，“谁被堵门，谁最急。”
慕容雪轻声问：“可怎么找？消息不通，贸然接触，万一是个套呢？”
“那就别贸然。”洛璃转身走向角落，从袖中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盘，往地上一放，双手结印。
玉盘瞬间展开一片光影，像水波般荡开，浮现出方圆百里的地形轮廓，山川河流一一浮现，还有几处闪烁的红点。
“这是……空间推演？”公孙宇凑近，“你什么时候弄的？”
“上次煮雷纹兽心的时候。”她一边调整灵力输入，一边说，“那汤太烈，我怕爆锅，就顺手把周边灵气波动全记下来了。现在用空间时间差重演一遍，看看哪些人最近动得频繁。”
光影流转，几个营地的人员进出轨迹逐渐清晰。有的闭门不出，有的小队来回巡逻，还有一处——位于西北山谷的据点——连续三天被截断补给线，守卫换班次数翻倍。
“看这儿。”洛璃指尖一点，“三天前，他们派出去的运粮队被人劫了。昨天，又有两名探子失踪。敌方主力没动，但外围小动作不断，明显是在施压。”
端木云摸着下巴：“这不是普通的抢地盘，是逼降。”
“对。”她收回玉盘，“他们不想硬打，就想耗到对方开门投降。”
“那咱们去谈合作，岂不是送上门当炮灰？”慕容雪担忧。
“不。”洛璃摇头，“我们要做的，不是求他们联手，而是让他们觉得——不联手，损失更大。”
“高啊。”端木云竖起大拇指，“心理战。”
“也不是多高明。”她笑了笑，“就是让人明白，咱们不是来分蛋糕的，是来一起掀桌子的。”
公孙宇忽然插话：“但我刚才远程投放的侦测机关回传数据，这个据点之前和叶家那边有过交易记录。两个月前，一批疗伤丹药从他们手里流向敌营。”
气氛微滞。
“所以不可信？”洛璃反问。
“至少得防一手。”他说。
洛璃沉默片刻，从空间取出一块薄如蝉翼的水晶片，轻轻一吹，画面浮现——是一段集市争执的影像。
画面里，几名黑衣人围住一个戴斗篷的男子， demanding 交出一批灵材。那人不肯，双方动手。对方直接动杀手，却被他拼死突围，临走前还炸毁了一辆运输车。
“这是哪天的事？”公孙宇问。
“七天前。”她收起水晶，“当时我在集市卖药膳汤圆，正好录了下来。那人后来去了西北山谷的方向。”
“他为什么宁死不交？”慕容雪低声问。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正是我们现在盯上的那个据点。”洛璃眼神沉了沉，“他们拒绝向敌方低头，才被盯上。现在又被断粮，处境比我们还难。”
端木云咧嘴一笑：“那咱们不是姐妹难碰上兄弟难？”
“差不多。”她点头，“他们缺的是突破口，我们缺的是援军。只要能让对方相信，帮我们挡住一波，他们就能趁机打通通道——这买卖，划算。”
公孙宇思索片刻：“可怎么让他们信？光靠一段影像不够。”
“再加上这个。”洛璃从空间取出一颗暗红色的种子，放在掌心，“噬灵蛊虫的母种。刚才战斗时，我从一只死虫体内提取的。既然他们也被蛊虫骚扰，把这个送去，等于送上解题钥匙。”
“妙！”端木云拍腿，“礼到了，情报到了，诚意也到了。他们要是还不动心，那就是真打算缩着等死。”
“不过……”慕容雪看着她泛白的指尖，“你还撑得住吗？刚才那一战，你的手臂——”
“裂口已经封住了。”洛璃活动了下手腕，“再说，我又不用亲自打架，我是负责出主意的，又不是肉盾。”
“那你负责做饭。”端木云嘿嘿笑，“不然我没力气打架。”
“行，回头给你做辣子灵鸡丁。”她白他一眼，“保证让你喊爹都顾不上。”
几人笑出声，紧绷的神经松了些。
洛璃收起玉盘，望向密室出口：“接下来分头行动。端木云去东线查探旧友口风，顺便确认有没有第三方势力蠢蠢欲动；公孙宇继续放机关，重点监控那三个异常聚集区的夜间调动；慕容雪随我去附近村落走一趟，看看有没有伤员是从那个据点流出来的，再验证一下他们的立场。”
“你真要去面对面？”公孙宇皱眉。
“不去看一眼，怎么知道他们是狼是狗？”她耸肩，“再说了，我这身青裙子，配上木簪，不像杀手，像卖汤的，安全。”
“那你小心。”慕容雪认真道。
“放心。”她拎起小锅，“有锅在，命就在。”
一行人收拾装备，悄然离开密室。穿过崩塌的通道，翻过碎石坡，天色已近黄昏。
他们在一处隐蔽的山谷高台停下。远处，几点灯火静静亮起，正是那个被封锁的营地。
洛璃从空间取出一个小陶罐，里面装着研磨好的赤阳油烟粉与月光昙花混合物。她将粉末倒入锅中，加入一滴露水，轻轻加热。
锅底泛起淡淡金光，香气却不散，反而凝聚成一道细线，笔直升空，在夜幕中划出一道隐秘的信号轨迹。
“信发出去了。”她轻声道，“接下来，就看他们接不接。”
端木云盯着那缕光，嘀咕：“要是他们不理咱，咱是不是得改行摆摊？专治各种不服。”
“那你得学会微笑服务。”公孙宇推了他一把。
洛璃望着远方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锅沿。她的手臂隐隐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缓缓流动。
但她没说。
风从谷口吹过，卷起一缕烟线，笔直飞向那片寂静的营地。